中国云南省,禁毒部队总部。
竹锦站在总队大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局促地扯了扯衣襟。
啧啧,这还是段竹锦么?眼前看见的自己个儿,就像个要饭花子。
原本穿的也是高贵的衣裳,绯红的丝绸,那是新郎的装束;可惜一路折腾,那些绯红都跟尘土和汗渍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砖红色。
而且每一片衣袂上都打着褶儿,就跟谁家不用的大抹布,他拎过来直接披在身上了一般,完全没有半点曾经的贵家公子气。
本来也想半道买件衣裳换上,不用如他一贯的烧包,至少干净些也行可是,哪里还有心思?
一路拼命地奔跑,一路使劲扯着自己的脚丫子,不然自己的脚丫子自行转头跑回凤凰寨,跑回那泊水潭去……一路用尽了所有的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心瞳……
他哪里还有心思半途停下来买件新衣裳装扮自己?
如果没有了她,他又烧包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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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的惨样,门口的小哨兵都不待见他。
直到竹锦拍桌子大喊,“我告诉你们我是谁!我是段玉帛的儿子,段檀云的弟弟!你们再说一句什么总部领导不在,我现在就掀了你们的桌子!”
哨兵被他的嚣张给吓到,赶紧给里面打电话。
竹锦听见后头有人咕哝,“他是段司令员的公子?没搞错吧?传说里的段三公子那可是全身上下必须名牌,连袜子和内.裤反倒比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更贵……”
竹锦闭上眼睛。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此时听起来,这样陌生。
他现在不过只想找到一块平静的土地,能够安置下傣帮众人,给他们温饱,让他们不必颠沛流离他此时想要的不过如此,已经低到尘埃里。
什么名牌,什么烧包,此时已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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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哨兵握着电话打着立正。
竹锦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他可以进去了。
熟门熟路,竹锦被带进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竹锦赶紧自己找着茶杯泡了杯茶。
在傣帮的时候,连口像样的茶都很久没捞着喝。
一口滚烫的茶水刚吸进唇里,背后门口传来一声呼唤:“三儿……”
竹锦僵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缓缓将口里的茶水咽了。结果喉咙和食管被那茶给一路烫得麻木。
竹锦回身,眼泪已是不由自主地跌落下来。
“妈妈!”
哪里想到,原来推门而来的人,竟然是母亲徐木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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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啊,你还知道回来,你可知道你爷爷奶奶在家里头惦念你,已是病了!”徐木怡抱住儿子,也是泪下。
这孩子明知道家里不会答应他孤身奔凤凰寨去,所以他只留下封书信,悄悄就走了,家里人谁都没告诉!后来还幸好是兰泉、菊墨和明寒在机场给误打误撞地遇见了,这才知道三儿是去了云南了。
全家人连气带急,这几个月来轮着病倒。
云南这边又不断将金三角周边的情报送回去,可是情报却都绕着凤凰寨周边,不能确知凤凰寨内部的情形,全家这就更是上火。
段老爷子跟段玉帛毕竟久经沙场,还能忍耐;段老太太早已病得起不得床,天天跟老爷子说,看见三儿回家了。
三儿虽然看似最不正经,也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不参军更不当警察,整天就是吊儿郎当,可是全家人哪个不是把他当成心尖子?如今心尖剜肉,每个人都疼得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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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儿子回来是有事求政府来了。既然您在这儿,那就更好,妈,妈妈,儿子求您了,能不能对傣帮网开一面,不要再追究傣帮制毒贩毒的罪名?”
徐木怡皱眉,轻轻推开儿子,“三儿,你不可糊涂!法律是有人情,但是决不可因人情而违反法律。傣帮各级首领都早已是挂名通缉的毒枭,他们制售毒品的数量早就够枪毙几十个来回的了!”
“国家对几类犯罪采取‘零容忍’原则,那么制贩毒品就是其中之一!更何况他们屡屡采用的是武装跨境的犯罪,不但公然挑战国家律法,更是威胁到国家的安全,是必须打击的对象!”
“妈妈,可是傣帮是特例。”竹锦扶着母亲坐下,他蹲在母亲膝边。
若是当年少年意气的他,早跟母亲吵起来。可是今日他明白,不可急躁。这对母亲而言,同样是大是大非的抉择。
而他愿意在母亲面前服软,不光因为他是母亲的儿子;也更因为,只有他能冷静下来,寻找一切可能的条件,才能让傣帮保存下来。
不要让他们刚刚逃过了那场劫难之后,随即又被法律严惩……
虽然有些人罪有应得,可是更多的普通傣帮百姓,他们无可选择。
“傣帮是历史便遗留下来的传统。他们更多人只是在延续这个传统,而且要依靠烟土才能活命。妈妈,这种呈现集团类型的犯罪,又与历史相关的,法律方面会不会有所特别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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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样竟然肯卑躬屈膝的儿子,徐木怡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自己的儿子,她岂能不知?从来都是骄傲的孩子,这一刻竟然肯为了傣帮的安危,向她委曲求全……
孩子,终是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轻狂的少年。
可是她却也止不住地难过:孩子的长大不是在她的身边,而是在现实的困厄里,被强迫地长大……
她的儿子,她的曾经高傲得如剑锋一般的儿子,为了傣帮,心甘情愿受了多少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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