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风一样地刮了出去,宿羽端着药碗追,“喝药了吗你就跑?!”
谢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摆手,“谁爱喝谁喝!”
宿羽看着笨,其实并不傻,慢慢地也就看出了最近的蹊跷。
他跟福伯打听了一下,挑了长官议事的日子去了兵部,正碰上谢息和谢疆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谢疆除了户部的文职之外,还领着一个巡防营副统领的缺,来开议事会倒是应该的。
而谢息手里捏着巡防营的统领之权,却毫无自觉,纯粹是个看戏的添头,搬着椅子一坐,涂涂抹抹写了一袖子诗,还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给谢疆念。
谢息眼神不好,就对看不清的东西格外在意,远远看见前面隐约有个人眼熟,立即站住了脚,“二哥,那个是不是大哥府上的那位身手很好的客人?”
前面的人影晃了晃,若无其事地晃去了另一条街。
谢疆垂目,神思一翻,笑道:“大哥是什么脾气,你不清楚?怎么会让‘客人’随便来见我们?”
谢息说:“可是那天在御马苑,大哥不就带他去了吗?想必还是有例外的,所以那个到底是不是那个谁——”
谢疆招呼了同僚一句,拍了一把谢息瘦伶伶的肩膀,“留神你那眼睛,该用点药了。二哥还有事,回见。”
谢疆上了马,转过一条街,在街角停下。
宿羽正站在墙下,抱着手臂磨着脚尖出神,闻声站直了,“二殿下。”
谢疆没下马,居高临下看着他,先礼节般地笑了一下,“你倒真忘了自己是谁。”
宿羽咬了咬嘴唇,“二殿下知道了。”
谢疆的五官轮廓和谢怀有几分相像,但又争气地随了顾皇后,不但没长出谢怀那股子凶巴巴的狷介,还柔和得多。
柔和得看不出心情神思,就让人摸不透了。
谢疆说话像绕圈子,“想不知道也难,毕竟尊驾姓宿。找本王有事?”
宿羽明知自己要碰钉子,但事情紧急,他劈头就直说:“我想进巡防营。”
谢疆听完话,慢慢移开目光。
卖糖葫芦的老头沿街叫卖,收了小姑娘的铜板,笑眯眯地挑了又红又亮的一支给她。
小姑娘接过糖葫芦,绽开一个笑容,下巴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谢疆似乎不想再看,突然回过了头,压低了声线:“大哥不杀你,是因为他不知道。但历星的性命仍然算你一份,你当那事情过去了吗?到本王跟前来找什么自在?”
宿羽没有说话,似乎听到历星公主的名字都格外让他不适。
谢疆说:“难堪?你不如想想等大哥知道了,你又会如何,他又会如何。”他拿马鞭指了指北边,“劳驾,你若是还想活命,尽早走。”
倒不是难堪。也就是谢疆好脾气,换成谢怀知道了这事,早就把他一刀砍了。
宿羽的右手无意识地捏住了左手腕骨,又放下来,斩钉截铁道:“正因如此,我才要进巡防营。不会连累二殿下,做完这件事我自然会走——”
谢疆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在第一个念头转过的关头,就下意识地一马鞭挥了出去。
宿羽没防备也没想躲,咣当被甩上了墙根。
谢疆从没这么激烈过,四顾之后跳下马背,拿马鞭头抵住他的鼻尖,低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宿羽躲都不躲,声音虽然低,却字字分明:“陛下的消渴症并非急病,袁公为何会突然觐见?怀王刚刚回朝,他们何必急急忙忙催二殿下将虎贲军还给怀王?有了这两件事,二殿下和怀王在野狐岭遭遇的是外敌还是内贼,还不够清楚么?”
皇帝的病情不至于危殆,那就等于时时都是危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虎贲强军日益凶恶,着急的不只是一两个人。
跟谢怀出兵受难的是谢疆,接手虎贲军的也是谢疆。这两件事的指向太明显,而谢疆的心思弯弯转转,就算他真想把他大哥弄死,也绝不会留这样大的把柄。
是谢息。
谢息看似热情洋溢,也确实热情洋溢,着急的是皇后和他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门客。谢息被一撺掇,扮猪吃老虎的蠢事都做得出来。
谢息和他的门客把两个皇子算计得团团转,谢怀被他差点砍死在北境,谢疆留在这时候被他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