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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节

魏铭领命去到了关押李柘传的地方,梅九和李柘传两个,许多日子不见,已经有些人鬼皆非的样子了。

梅九见他来了,冷哼一声,“我是再不会透漏一句的!襄王殿下才是真命天子!那狗皇帝不问政事,各地民不聊生,你们这些所谓忠臣良将,可有把百姓看在眼里?!”

梅九已经认定自己要死了,也不怕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铭听着没有立刻反驳。其实梅九说得不错,今上眼见朝政清明无望,便彻底放手,只顾自己享乐,在前世,更是如梅九所言,民不聊生,战火四起,魏铭也曾疑问,为何还要追随这样的君王。

可放眼望去,天下多是钱权之辈,拥护别的王上位,只怕结局也是一样。上一世曾有人暗中劝他,与其为皇家奔走,倒不如自立为王。

魏铭并未那般,上一世,太孙继承太子遗志,虽年幼,但仁心仁德,魏铭不忍反之,唯有尽心辅佐。而这一世,太子被丹药所害时间不久,魏铭再次见识到了太子的仁政,他不能反之,唯有忠心立其左右。

他也有他的私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王”之一字,太难了,重回一世,他只想把上一世那些冰冷的无力的日子同同抹掉,他想过自己的温暖和煦的日子,而这些,都和紫禁城里的皇位无关。

他看着梅九,笑了笑,“你有你的明君,我有我的明君,我自然不逼迫你。只是眼下沿海倭寇退去,襄王兵败在即,你二人若是想要保命,该当知道如何。”

梅九一下就沉默了,而李柘传抖了一抖,“你说什么?!沿海倭寇退去?!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才多少时候,竟然倭寇退去?!”

魏铭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当下不急不躁地同他把沿海的情形说了一遍,“……神火箭溜的威力不是一般火器所能比拟,倭寇海匪也都是要命之人,见势不逃跑,还真为了旁人丢了性命?”

他说完,听见梅九大呼,“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而李柘传却神色变了三变,魏铭瞧得真切,直接问出了重点,“到底是谁人在操控倭寇为襄王助力,你今日说了实情,太子殿下有言在先,饶你一命!”

李柘传哆哆嗦嗦地看向了魏铭,“太子果真肯饶我?那我说!我说!”

第526章 炸弹

李柘传招了,操控倭寇为襄王助力的人,虽然在魏铭意料之中,但还是让魏铭吃了一惊。

是提督太监苗安。

苗安,一个宫中太监,竟然可以操控海匪倭寇到这等地步,委实让人心惊。

李柘传招认,襄王手里那批被引爆的火器,就是苗安让倭寇和土匪配合,从福建火器营中偷盗而来,转手高价卖给了襄王,有梅九代为安置。而梅九作为买方,还替苗安办了一件要事,那便是伺机刺杀余公。

余公未死,对于倭寇来说,大兴沿海仿佛还有神明护佑,只有余公死去,倭寇才能安心,而苗安和倭寇的交易才更容易达成。所以梅九调查了姜家,安排了假姜绵刺杀余公,幸运的是,刺杀行动在最后关头败露,最终没能成行。

而余公此番果然再一次守护了大兴的沿海,包围了大兴的城池,他老人家加紧督造的火器送往各地,倭寇败下阵来,襄王也无力折腾,大局将定。

李柘传把能说的都说了,“……就是那个苗安,别看他不声不响的,他手里的关系四通八达,他在宫中多年,那些倒了的太监头领的关系,全都陆陆续续拉到了他手里,连佟孝贤那厮走人,苗安也几乎尽数收了佟孝贤的关系!这次襄王造反,他可是出了大力!”

魏铭一阵接一阵地心惊。

苗安前世直到他死去,还活的好好的,俨然成了宫中的常青树,历经三代君王而不倒。

这样的苗安,有手段,有关系,魏铭都不意外,魏铭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联合倭寇,助力襄王?

真是匪夷所思。

李柘传拉着魏铭喊着,“状元!状元!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事到如今,李柘传也不指望封王了,“太子殿下说要留我一命!状元你可一定要如是禀报太子啊!”

魏铭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

留他一命的方式很多,比如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得回。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轻巧了,或许也是李柘传这一世未曾做过那么多恶的缘故。

只不过,有时候比死能难过的,是落入深渊,活活受罪。

李柘传如何,李葭又如何,魏铭已经不想在意了。

他把李柘传所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太子,太子听完,脸色发青。

“宫中,竟还有这般人物?就在陛下和孤眼皮子底下?”

魏铭也没想到,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捉拿那苗安,万不要放他跑掉,或者在宫中作恶!

显然太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叫了人往苗安住所赶去,只是太子这般加紧派人赶去,却抓了个空,那苗安不在自己房中,眼下正在陛下的寝宫伺候。

太子和魏铭听到这消息,都不由得脸色变了一变。这苗安在皇上伺候身边这么多年,从前从没让人这般担惊受怕,可太子和魏铭得了苗安背后指使倭寇的消息,再看此人,已经不一样了,他就像是一颗炸弹,多年不炸,可随时有都可能炸。

尤其在太子已经派人去他住处寻他,却扑了个空的时候。

太子和魏铭全都坐不住了,直奔今上寝宫而去。

今上今日在寝宫写青词,那是道教斋醮时献给上苍的奏章祝文,今上虽然不再服用丹药,但是信封的道教神明却没有改变。

今上写青词,总喜欢让人从旁伺候,之前便叫过大臣进宫,论起写青词的技法,如今襄王造反,今上不便再寻臣子做这等闲事,便只好寻了能舞文弄墨的内侍。苗安便颇有几分文采,此时恐怕正在今上身旁。

太子越想越怕,魏铭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起一身冷汗。

而就在两人暗暗念叨着万万不要出事的时候,皇上寝宫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太子高声喝问,“慌慌张张,所为何事?!”

那人听见,一下跪到了太子面前,“殿下,苗安发疯了,突然袭击了陛下,然后跑了!”

太子倒抽一口冷气,脚下颤了一颤,魏铭极快地扶住了他,听见他问道,“陛下如今如何了?!”

跪地上的小太监快哭了,“回殿下,陛下头上都是血,如今昏迷不醒,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快去!快去!”

太子挥走了太监,自己也飞一般地往宫中奔去。

今上寝宫乱成了一片,太监宫女见太子来了,连声高呼,“殿下,陛下遇刺,昏迷了!”

太子飞扑上前,魏铭看见今上头上全是血,抱着今上的是大太监王宠,王宠浑身也都是血,身上还有拉扯的痕迹,看来若不是王宠拉扯,今上已经死在了苗安手里。

苗安这颗定时炸弹,终于炸了!

宫里乱作一团,一面去宣太医,一面追查苗安下落,而皇上遇刺的事情,不能轻易传出宫去,不然天下大乱近在眼前。

魏铭领了追查苗安的差事,但苗安在宫中几十年,比皇宫侍卫进出只怕还方便,魏铭在宫中令侍卫搜查,另一边持太子之令,令京城紧守,锦衣卫各处查探,务必不能让这苗安出了京城,放虎归山。

这一查探,查探到了半夜时分,还没有苗安的影子。宫中已经翻了三遍,没有人,但守宫门的人,有人看到了苗安出宫。

出宫容易,出城却难了,苗安眼下必然在京城某处。

魏铭站在宫墙上看着入夜的京城,苗安抓不到,在放出京便是放虎归山,而留在京城,便又是一次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那苗安到底为何伙同倭寇,又潜伏宫中这么多年呢?上一世大兴风雨飘摇,他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一切,魏铭都不知道,而正如他所想,藏在京城某个角落的苗安,此刻却也并不安泰,他静默地坐在一座小宅子的厢房里,厢房里已经寂静多时,不安的情绪却在寂静中节节攀升。

“海上兵力退去,李柘传和梅九果然将我说出了口。”苗安轻哼了一声,长长叹出一气,“多年筹谋,就这么算了,多可惜呢?”

他瞧了瞧手边的桌案,“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527章 惊险

直到天亮,魏铭也没有回家。

崔稚一早便听到了风声,宫门城门紧闭,街上行人陡减,这意味着宫里出了事了。

崔稚试着打探了一下消息,魏铭没在翰林院,叶兰萧也不知道他的去处,崔稚晓得他同太子关系不一般,眼下宫中出事,魏铭必然是在太子身侧了!

这更令人心焦。

崔稚在家里兜圈,宫中戒备森严,她是一点消息也别想打探到的。不过就在她反反复复焦虑地兜圈的时候,魏铭突然回来了。

她急忙迎了出去,一眼看见魏铭便晓得他整夜未睡,“出了什么事吗?!”

“进屋说。”魏铭道,“你们早间可还有剩饭,与我些许,我吃两口,换身衣裳就走。”

“这么急?”崔稚一听,立刻叫了焦武去灶上端饭,“我也没吃,正好一道吃些。”

魏铭闻言挑了挑眉,“你为何也没吃?”

崔稚瞥了他一眼,“魏大人你这话问得,我自然是吃不下!”

她这么一说,魏铭却笑了起来,大掌覆上了崔稚的小手,“宫中出了些事,你别担心,我且无虞。”

魏铭三言两语把苗安的事情说了,他看向崔稚,“此人一日不抓到,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你可一定要小心!”

崔稚被苗安吓了一跳,“他疯了吗?刺杀皇上?以前他在宫里那么久,为何不做此事?!”

“不知道。”魏铭摇头。

崔稚想想那苗安的前后所为,“你不觉得他所作所为,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吗?”

话音一落,魏铭听住了。

“唯恐天下不乱……”

上一世,这大兴的天下明显是乱了。

直到吃过饭,魏铭还一直在想崔稚说的话,出门之时,他给崔稚留了一个联系到他的方法,“有紧要之事,用此联系我。”

崔稚连连点头,又提醒了他万千小心,“现在那个苗安在京城,哪都去不了,不排除他狗急跳墙,你可千万要小心!”

魏铭握了她的手,说好,转身大步离去了。

……

把和苗安走得近的人,全部审问了一遍,问到那廖一冠头上的时候,这位廖大人还有点晕,“你说什么,苗安刺杀了今上?!”

廖一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魏铭冷笑,“廖大人,还要下官为您准备参汤吊气吗?”

廖一冠可不敢小瞧了魏铭,眼下这个时候,魏铭一个不起眼的小文官,居然能被太子任命查探苗安的下落,说明在太子眼里,他是得用之人!日后太子登基,他便是天子近臣!若是不出意外,说不定便是位阁老!

可怜廖一冠眼看着自己被调进京中,有了入阁的希望,为此还屈膝巴结了那苗安和李柘传,那李柘传因为襄王造反已经锒铛入狱,而四平八稳的苗安,竟然敢刺杀今上!

他就是想入阁名留青史,哪里想到交结了一群包藏祸心的疯子!

他连忙说自己和苗安万万没有什么交易,“我才进京多久?最多最多,私下里同那苗安吃过一顿饭!这怎么能算作数?!”

廖一冠说得不错,但是他和苗安吃饭的地方,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魏铭一问就问了出来,“廖大人,旁人同苗安吃饭,可没吃到他这座私宅去,廖大人不一样,是进过私宅的人!倒是和李柘传梅九是同道中人!”

廖一冠快哭了,“我真没掺合他们的事!”但他不得不承认,苗安很有拉拢他的意思,比起昂首挺胸不同他人为伍的岳启柳,廖一冠更适合拉拢,而且廖一冠已在内阁的门前徘徊了,苗安也想和阁老有不同常人的关系。

廖一冠不可否认,他连忙把吃过几次饭的情况都说了,还说到了李柘传肖想魏铭之事,但魏铭面不改色心不跳,廖一冠暗道这小小年纪的状元果真不一般,也不敢再同魏铭拉什么近乎,说起了一桩关于苗安的事情。

“那苗安好酒!尤其喜好北地的烈酒!在宫里当差他是万万不敢吃酒的,但在他的私宅里,他却不管旁人,我每次去,都是吃到了他私藏的烈酒。”

廖一冠把在苗安处吃到的酒数了一遍,魏铭竟然听到了五景酿。

他一下就想起了苗安曾经试探过崔稚的事情,苗安正是用五景酿崔七爷的关系,来试探崔稚和余公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没想到这苗安还真就把五景酿盯住了。

魏铭心里有什么想法在隐隐跳动,但一时又想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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