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您看这个怎么样?”
温时良越过朱砂走上前,双手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他站在两人中间,将前后两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偕身上,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Boss是否愿意接下这么明显打岔和事谁都不知道。空气中漂浮着紧张的味道,顾偕面无表情地看了温时良三秒,终于在几道灼灼视线中,翻开了文件。
张霖那颗悬吊到喉咙的心脏轰一声落回了胸膛。
这时,他手机嗡地震动一声,白清明的信息终于进来——
【ok,交给我。】
张霖嘴角一抽,心说警报都解除了,交给你个马后炮啊。
紧接着朱砂的手机响起,她转身走到门外,按下了接听键。
“朱小姐,我刚刚把避孕针的预约给您取消了,空出来的时间换成了心理咨询。您已经放了祝医生六次鸽子了,再不去的话我可就要闹了,首先要把您的……”
“停停停!”朱砂用中指用力的按了按眉心,无可奈何道,“我去,我保证去。”
“行,那就这样,晚点见。”
挂了电话,朱砂靠在玻璃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似乎借这个动作强行冷静下来。
她的目光虚无地穿过落地窗,望着外面城市灯海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她缓缓闭上了眼,深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眉梢向上扬起,瞳孔清亮熠熠,一扫疲惫与烦躁,连僵硬的面部肌肉也放松下来,准备回到下半场继续战斗。
办公室里,张霖和鹤楚然再无抢鸡腿的心情,埋头进自己那一堆文件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继续加班干活。
顾偕坐在沙发里,一页一页仔细浏览文件。
温时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支凉透了鸡腿上。
几小时前,顾偕在天台茶水间上对他说:
“我不阻拦朱砂帮陆卿禾,但是你得做好备用计划。”
“第一,不要让朱砂觉得是她动手毁了白川,第二,只要能不让她落到尹铎手里,不计任何代价。”
温时良静静站在沙发前。夜晚灯光下,他的眉骨格外深刻,从鼻梁到下颌绷紧成一条锋利的线。
“备用计划”是指威胁、恐吓甚至牺牲掉陆卿禾来保全朱砂。
商战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从前的朱砂无往不胜靠的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今天,他在朱砂身上看见了一丝裂纹,这个如冰川般坚毅冷漠的女人开始有恻隐之心了。
朱砂卖掉基因医疗项目时,精英组以集体辞职相威胁,让她冷静决策,不能以投资人的钱去支持顾偕打商战。但她一意孤行,将整个精英组大换血。
现在这个精英组是朱砂在那场父子之战中临时抽调组成的,有朱砂用惯了分析师鹿微微,从深蓝农业投资管理部门抽来的菜翔,隔壁投行挖来的张霖,不知道朱砂怎么发现的天才神童鹤楚然,还有他……
——朱砂不惜搞垮一个小型基金,逼创始人来给她当手下的温时良。
温时良大学毕业后,用父亲给的起步资金和父亲朋友们投资的钱创立了一个只有五个亿的小型对冲基金。几年里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和侦探般的调查,以做空虚假公司的股票为主,将资金翻了五倍,一跃成为金融街上的“孙仲谋”。
三年前,科技股浪潮掀起,他知道大红之下必有诈,精心挑选了几家“骗局”的科技公司,坐等它们崩盘下跌。然而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高估了民众的智商,漏洞百出的骗局愈演愈烈,已经和常识背离十万八千里的项目依然能拿到巨额投资,仿佛全世界都相信后科技时代已经来到。
投资人纷纷撤资,嘲笑他是个守旧的老古董,他的基金从顶峰时期的二十个亿跌到两个亿只用了十八个月的时间。重压之下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个决定,整夜整夜的失眠,偶尔小睡几分钟也能感觉到有只黑色大狗压在他的胸口上。
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银行不再痛快地给他杠杆、券商借股票的条件更加苛刻,所有潜在投资者对他都唯恐避之不及,冥冥中仿佛有个人在摧毁他的基金。
基金随时要关门大吉,温时良抱着必死之心去银行申请杠杆时,然后他确认了恶意摧毁不是他的错觉,死神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虽然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在黑暗中踉跄而行,但你没必要一个人承受所有。”
“我们都知道,科技股一定会崩盘,你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回家找爸爸吗?做空你看中的公司,揭穿所有的骗局,让那撤资的人痛哭流涕爬回来找你,让那些嘲笑你懦弱守旧的白痴无颜见你。暂时的失利总好过暂时得意,他们是嚣张不了几天了,可悲的是你会先他们一步倒下去。”
“来我的团队,你的压力由我来分担,我的资源你随便取用。”
春日午后,阳光明媚,夹杂着芳香的暖风从窗口拂入,办公室里明亮又安静,朱砂坐在银行经理的办公桌上,日光从侧面照来,将她的眉骨与侧脸映得深格外刻。
她跳下办公桌,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他走来。
泍文在HāíΤāηɡSんμωμ(嗨棠書剭)。COм襡鎵更新 請到嗨棠書剭點閲讀全文“你不必迎合我的决定,我要你站在我背后,当我迷失、软弱、受困于感情时,一枪崩了我。”
温时良冷淡说道:“那么,不要结算基因医疗。”
朱砂粲然一笑:“只有这个除外。”
父子之战的结果是深蓝总体资产翻倍,成为那一年金融街上回报率最高的基金,并且整个圈子达成一条共识:
朱砂是顾偕养的一条疯狗,她会不惜任何代价,毫无原则底线地冲在主人身前。
顾偕结婚之前,圈子里流传着不少‘邪神’和‘红皇后’的桃色绯闻。
共事近两年,温时良却没从这两人身上看出一丁点越界行为。顾偕信赖朱砂放手让她做任何事,而朱砂机械地执行着顾偕的每一个命令。温时良甚至都想过去孤儿院挑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养着玩,说不定日后也能养成一只听话会赚钱的小忠犬。
他以为顾偕对是朱砂尽可能压榨每一丝价值的剥削,然而顾偕还是会在不为人知地的地方为朱砂保驾护航。
他以为朱砂只有两种状态,趴在顾偕脚下的忠犬,和会咬死所有人的恶犬。原来朱砂也会被昔日朋友牵动恻隐之心。以至于不惜浪费宝贵的抢救时间,任垃圾债券发酵,去救这位可能会向她开炮的旧友。
……只不过,一个怪物可以在由男人控制的圆桌游戏上占有一席之地。一旦她有了心,还能再刀枪不入吗?
温时良放在身侧的右手略微张开,食指与中指并拢作成“枪”的手势。
“嘶……”
正在浏览文件的顾偕忽然发出一声疑惑,温时良回过神,问道:“怎么了?顾先生。”
张霖和鹤楚人觅声望来,和他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递给顾偕文件正是瞄准陆卿禾的“枪”。
——一份能“证明”陆卿禾的女儿正从信托基金偷钱的税务记录。
只不过这个“证明”需要通过某些非法手段添油加醋,勾抹涂染。嫌疑人满星河是未成年,且证据不是很充分,检察官很快就会撤诉。但陆卿禾女儿今年要升学,这份“撤诉”的记录很可能就会让她与藤校失之交臂。
顾偕神情严肃:“把陆卿禾和吴经略十年以来报税单都找出来。”说着他豁然起身,环视了一圈朱砂这间办公室。文件箱随地摆满,文件纸张乱糟糟铺了一片,烟头、咖啡杯、吃剩的鸡骨头堆满了垃圾桶,对重度洁癖患者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旋即,顾偕抬步往外走,补充了一句:“送我办公室来。”——
后面还有,没写完,先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