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没有让我失望

墨巍云的脑疾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直到他十岁那年突然病发，凤无极才看出他竟然患有从娘胎里带来的绝症，而且药石无效，恐怕活不过十八岁！

没有人知道墨苍云那一刻的感受，他觉得上天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一个接一个，而且每一个都足以致命！如果墨巍云真的在复仇夺位之前就死掉，所有人所有的努力将全部白费！

可不管怎样，这已经是事实，他必须为赤日国的未来重新考量。而考量的结果是，墨行云。

其实这个考量不仅仅是针对墨巍云。墨苍云知道，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难以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一旦他不幸挂掉，所有的一切不能因为他的消失而全面崩盘。

而墨巍云的第一次发病，促使他立刻开始全面锤炼墨行云，一旦墨巍云真的英年早逝，甚至年幼夭亡，墨行云就是赤日国下一任帝王！

先帝只留下墨巍云这一个血脉，如果他真的死了，皇帝之位就必须交给先帝兄弟的儿子。墨远江弑君篡位，他的儿子当然没了资格，唯一有资格的，就是墨远流的儿子，墨行云或者沉星。由两人之一继承皇位天经地义，没有人会反对。

“等一下。”凌雪舞轻咳了一声，“我说句话，行云你别生气：其实在我看来，你虽然仁爱有余，但决断狠辣不足。沉星虽然比你小，但在狠绝这一面要优于你，而且也颇具仁心，当初苍云的选择为什么是行云，而不是沉星？”

“小舞，我不能。”墨苍云虽然在笑，却微微叹息，“我也看得出若要为帝，从资质上来说沉星要稍稍优于行云，可为了守护巍云，我已经剥夺了沉星这个真正的墨家少爷该享受的一切，让他沦为奴仆，怎忍心再将那样一副重担压在他肩上，让他一生劳心劳神？”

凌雪舞抿了抿唇，只剩佩服：“苍云，你真的是个男人，真的。”

只有真正懂墨苍云的人，才会明白他这番苦心。做皇帝看似风光无限，可背后的无奈心酸又有几人知？“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含义，不是每个人都真正能懂，一旦真正懂了，那就说明你已经没有回头路，没有反悔的机会。

所以，他宁愿沉星做个普通的百姓，至少有机会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走过这一生。一旦为帝，他将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但是，我还有个问题。”凌雪舞挠了挠头，“你也知道做皇帝会很累，就算是为了弥补对沉星的亏欠而选择行云，你有没有想过对行云是否公平？他凭什么承担这一切？”

墨苍云微笑：“就凭他是沉星的哥哥。哥哥守护弟弟，天经地义。不用我说，他知道他应该担起这一切。”

凌雪舞心神一震，由衷点头：“就像你为了巍云，甘愿承担所有的一切。因为你是巍云的大哥，你守护他，也天经地义。”

墨行云呵呵一笑：“大哥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守护的不只是巍云，还有我，沉星，如玉，若尘……以及很多很多。所有鬼鹰和云卫都说，他们这辈子最幸运的，是有墨苍云这样的大哥，此生无憾。”

凌雪舞挺了挺胸膛，想了想之后又挺了挺，因为她很骄傲，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的丈夫！

沉星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大嫂，我们都知道你为有大哥这样的夫君而骄傲，但是尾巴不用翘那么高。是你说的，低调，低调。”

众人都被逗乐，噗的笑出了声。凌雪舞才不在乎：“为什么要低调？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好吗？不过苍云这番苦心，你懂吗？”

“他懂。”墨苍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开始，我也怕他不懂，所以等他长大一些之后我故意告诉他，如果巍云活不到十八岁，赤日国的江山必须有人来挑。行云和他，他希望我选谁。小舞，你能猜到沉星怎么回答吗？”

凌雪舞想了想，摇头：“说实话，我真猜不出。按理说长幼有序，沉星应该会选行云吧？”

墨苍云看着沉星，笑容温暖得让人心都化了：“沉星的回答，我很欣慰。他说，从私心来说，他希望我选行云。从公义来说，他希望我选他。”

凌雪舞愣了一下：“怎么说？”

“我很高兴，沉星跟行云一样，有一颗最干净的赤子之心。”墨苍云笑容更暖，“沉星说，做皇帝很累，很苦，他只希望做个普通人，平淡、平安地过一生，这是他的私心，所以从私心来说，他希望我选行云。可是从资质来说，他认为他比起行云更狠辣决断，这是做皇帝必不可少的。所以为了赤日国的未来，他希望我选他。他愿意为了先帝的江山，牺牲自己平淡的幸福。这样，行云就可以做个普通人，平淡平安地过一生。”

凌雪舞不由笑了：“沉星，你还真是……了不起。”

“没有啦！”沉星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呵呵地笑着，“大嫂应该知道，这十几年一直是大哥在教导我，他教给我的一切是融在骨子里的，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水到渠成。”

凌雪舞明白，这就是人格魅力。天分，学不来。

墨苍云也不需要刻意谦虚，只是笑了笑：“然后，我问行云同样的问题。其实早在问他们这个问题之前，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一直在毫不留情地锤炼行云，只不过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不到真正长大那一刻是回答不出来的。所以，我需要等。但时间不会等我，所以我一边锤炼行云，一边等他和沉星长大。”

凌雪舞明白他的意思：“那么行云的回答呢？跟沉星一样吗？”

“不太一样，因为我的问法不同。”墨苍云点头，“我跟行云说，一旦巍云活不过十八岁，赤日国的江山要有人来挑。我觉得沉星的狠辣决断优于你，决定由他来继承皇位，可以吗？”

凌雪舞很感兴趣地看着墨行云：“他怎么回答？”

“他说，可以。”墨苍云微笑，“我有些意外他的回答，就笑了笑，他却接着说，但是，他很不忍心。”

凌雪舞微笑：“不忍心让沉星那么辛劳？”

“是。”墨苍云点头，“他说沉星已经失去了很多，连亲生父母都不能相认，亲哥哥就在眼前，却只能称一声王爷，他不忍心再让沉星去承担那一切，会很累，很苦。所以，他作为哥哥，希望能够接手赤日国的江山。狠辣决断不足没关系，他可以学。当然，如果沉星自己希望做皇帝，他没意见，并且愿意尽力辅佐。”

凌雪舞笑了笑：“所谓兄弟，当如是。”

不是所有的兄弟都会如此，但墨行云和沉星做到了。或许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有墨苍云这个大哥的教导。人生弥足珍贵的第一步，是墨苍云带他们迈出去的，这一点对一个人的一生至关重要。

“我还有个问题。”凌雪舞突然又开口，“当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沉星，尤其是告诉他，他才是墨家真正的三少爷，他是什么反应？”

沉星笑了笑，看着墨苍云不说话。

墨苍云看他一眼，眸子温和：“原本我以为，他会像巍云一样恨我怨我，或者至少觉得不公平，委屈，但我不在乎。我说过，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可当我说出一切，沉星跪在了我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大哥，你辛苦了。”

凌雪舞微微愕然：“这样吗？”

“嗯。”墨苍云微叹，“沉星的反应，着实出乎我的意料。而那一个瞬间，是我为那一万枉死的墨家军哭过之后，第一次流泪。”

沉星笑呵呵地晃了晃脑袋：“原来我这么厉害？好骄傲。”

墨苍云瞅了他一眼，显然不想让场面变得太煽情，接着就正了正脸色：“不管怎样，我放心了，因为这两个人都没有让我失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希望行云担下这一切，而且理由只能有一个：他是哥哥。而不是因为贪恋皇位权势，贪恋美色！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可理喻，甚至是矫情做作，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亲手带出来的兄弟，是不是有我希望的心性，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凌雪舞呵呵地笑笑：“你当然可以不在乎，因为你有那个资本。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笑骂由人不表态，处处独往又独来的，但你做到了。就凭这一点，就有很多人羡慕。”

“这话说得好，我爱听。”墨苍云表示比较愉快，接着神情一整，“不过我也知道，决断不足是行云的弱点，所以我替他，替赤日国的江山锤炼了若尘。有他们两人联手，我也就可以放心一些了。”

凌雪舞了然地点头：“原来你以喜好男色为由把若尘留在身边，还有这个目的？”

“准确地说，这才是目的。”墨苍云淡然冷笑，“为了刺探沧海王府的秘密，墨远江几次提出赐婚给我。为了不让他起疑，一开始我当然必须拒绝，并且故意说自己喜欢男人。为了增加说服力，才将计就计把若尘留在身边，其实是为了锤炼他成为行云的最佳搭档。我说过，如果天意让行云必须挑起原本属于巍云的担子，他和若尘就是彼此最可信任的人。所以我要他们在我面前发誓，这一生永不背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