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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

自打成婚以来, 舒怡就知道自己丈夫人缘一向是好,除了极个别的一两个说不上话的兄弟外, 其他兄弟们都同他处得和睦非常。

但不知怎么的, 就在最近,舒怡感觉自己人缘也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几个嫂嫂轮番上阵过来家中做客,既送礼又陪聊, 态度十分热情, 还总以”我有一个青年才俊的亲戚“为开头。

户部这段时日正在改革,忙碌非常。

这日难得殷陶下班较早, 回到府中同妻子一同用膳, 舒怡便跟丈夫说起了几个妯娌的反常, 并下定初步结论, 几个嫂嫂估计是冲着安安的婚事来的。

安安的确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只是作为康熙面前挂的上号的孙女, 她的婚事既由不得自己又由不得父母做主。

殷陶想了想,对舒怡委婉表示,这事估计最终还是要看皇阿玛的意思。

他估计依着康熙对安安的喜欢程度, 一定会挑一个各方面合适的青年才俊, 想来是不必太过忧心。

舒怡是选秀过来的人, 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门道。两人用过膳后, 舒怡吃着餐后水果又想起一事。

“今儿上午安郡王家里头福晋来了咱们府上一趟, 说是娘家侄子出了事情, 为了争抢一个歌姬在玉春楼里跟另一家公子大打出手, 砸坏了好几处场子不说,还把人家公子伤得不轻。她家那侄儿是有差事在身上的,这事闹大了定然会被指控德行不端从而丢了差事。安郡王家福晋想请舅舅帮忙, 把这事给压下来。因着从前两家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的缘故, 不好直接上门,所以才备了礼物来咱们府上,想请爷帮忙说合一二。”

安王府和托合齐结梁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托合齐在安王府中做事的时候。

当年安王府上下看不起托合齐,也没少磋磨于他,如今托合齐已是御前红人,深得康熙赏识,九门提督位子坐得牢牢的,而安郡王府因着后继乏力而日渐落下去,也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殷陶很明显并不打算蹚这趟浑水,他对着舒怡直接道:“再回一份差不多的回礼,明儿遣人送过去吧。”

两家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安王府和八嫂那边也没少给托合齐使绊子。

虽然若是自己应了这事,出面请托合齐帮忙,舅舅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但殷陶觉得这样并不妥当。

既然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便没有资格劝他人为善,若是真这么做了,未免有些慷他人之慨。

况且对方这么做已经违法了,就应该按着法规办事,他作为皇阿哥这些年都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半点仗势欺人无视法规之举,和九哥一起做生意这些年也从没昧下一分一厘的税钱,又凭什么要给这么一个混球做人情?

自然是不行的。

不过八哥路子广,安郡王府估计还会求到他那边,他和八嫂会不会答应帮忙就不好说了。

不过以殷陶对八哥性格的了解,大概率是会的。

备同等价值的礼物送去安郡王府的意思,就是表达了不想应承此事的想法。

舒怡知道殷陶虽然看着好说话,但内里一直是个颇有原则的人,既不纵容那些破坏规则的人和事,也不会愚孝和盲目地做好人,更不会主张那些令人憋屈和荒唐的“以德报怨”。

这也正是她喜欢他的地方之一。

舒怡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这般,倒是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 =

贝勒府内,八福晋对着八爷哭诉十二夫妇两个的不近人情。

“都是一家子亲戚,轮起来十二弟也该称呼一声嫂子的,却偏生要闹得一家子不安生,半点人情都不讲。”

之前安郡王福晋求到了八爷府这边,去求殷陶的主意还是之前八爷夫妇给他们表嫂出的,八爷以为十二惯会做好人,这事对于他来说难度也小,一定不会直言拒绝。

却没想到会拒绝这么直接。

正说话间,外头何绰请见主子,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泰山祭天事宜将由四爷和十二爷代圣上同去。

此言一出,八爷夫妇都变了脸色。

八爷涵养还算好,即便在最亲近的妻子和幕僚面前依然稳住了情绪,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变,并没有多发表什么议论。

八福晋则直接冷哼一声,对着何绰和八爷低骂道:“小人得志。”

八爷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八福晋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生气。

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不凑巧,如今十四还在西北不能发力,他也一直没能复宠再起,倒是叫四哥和老十二占尽了便宜。

何绰一早也料定了八爷的不开心,他对着八爷又献策道:“这事是萧永藻刚刚打听出来的,他还给爷出了个主意。”

说到这里何绰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咱们或许可以想办法在四爷和十二爷两人之间做做文章。”

离间这主意的确算不得多高明,但在皇位面前,相信不管是哪位皇子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八爷也觉得这还算个不错的主意,他对着何绰点了点头,道:“你去办吧。”

何绰走后,八福晋又想起了一事,对着八爷道:“依着贝勒爷的意思,昨儿将那几匹蜀锦和南边的果子给九弟府里送了过去。只是九弟妹并不在家,说是一早儿就去了十二弟府上,爷可知是为了什么?”

八爷怔了一下,旋即问到:“为了什么?”

八福晋道:“听九弟妹身边的嬷嬷说,似乎是要给十二弟府上大格格说亲。”

八爷听了这话惆怅起来。

老十素来亲近十二,老九原本对十二意见不小,却不知怎的这几年也开始跟十二亲近起来,听说就连做生意都带上了十二,生意上的事情几乎是对十二言听计从。

前年十二和十四两人上了一趟西北后,就连十四都沦陷了,再也不议论十二的是非……

八爷只觉得心里头奇怪,十二到底在兄弟们之间耍了什么心眼儿,能让这么多兄弟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 =

这日,殷陶从乾清宫奏事出门之时遇上了文华殿大学士萧永藻。

萧永藻是汉军镶白旗佐领萧养元之子,从荫生补刑部笔帖式做到官居一品,也算是康熙朝的一代名臣。

萧永藻平日遇见殷陶时候大都只是过来请个安,寒暄几句后便分道扬镳。

今天却和平常时候不大一样。

萧永藻特意走了过来,同殷陶并肩离开,闲聊之间不经意地对着殷陶提到,雍亲王如今颇得圣心也素来善于经营自己,将来登位之人极可能是他。

殷陶表示赞同,却发现萧永藻的脸色有些古怪,似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在里面。

殷陶觉得有些不解。

未来储君究竟花落谁家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的事,跟萧永藻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四大爷还能是他不成?

这人实在很是奇怪。

雍亲王府。

前院书房内,戴铎一脸凝重地对四爷道:“主子,外头有不少人都在传,万岁如今心中属意之人有二,一个是您,另一个便是十二爷了。”

戴铎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还紧张了一阵儿,在他看来,十二爷是一个能将众多兄弟收到自己麾下的人,必然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并不像素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清白无为。

况且自家主子实在向着十二爷,戴铎很是担心,自家主子到时不忍对着十二爷下手,反而最终摆在对方手下,同皇位失之交臂。

戴铎怎么也没想到,四爷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高兴起来。

既然他和十二弟两个都是热门人选,十二弟又拖家带口支持于他,那他岂不是就稳了吗?

戴铎看着四爷这般高兴,一时有些猜不透主子心中所想。

可能因为十二爷实在比较废柴,面对着这样一个竞争对手,主子觉得胸有成竹吧。

几路人马放出消息想要离间四哥和十二,最终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八爷只觉得郁闷非常。

但好在八爷得到的也不全是坏消息,他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下人才济济,逢年过节之时,贝勒府门前送礼之人常常排起长队,时逢中秋佳节,江南曹家还花大力气弄了赵孟頫的一幅字给八爷送了过来。

八爷想着,既然他在兄弟几个之间的谋划没什么进展,不如就把这幅字送去给康熙看看,也好联络一下父子感情,赚点印象分。

谁知康熙这日并不在清溪书屋,接待他的是乾清宫副总管魏珠。

“奴才请八爷安。”魏珠对着八爷行了个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万岁方才同十三爷去了无逸斋,万岁已经吩咐了,今晚就在那里摆膳,想来是要同十三爷一同用膳,今儿怕是不得空见八爷了。如今天已不早,不如您先请回吧。奴才斗胆多言一句,孝敬不在一时,明儿再见万岁也是一样的。”

既然魏珠这般说了,八爷无法,只得应了下来。

自打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时被牵连后,十三就一直处于失宠状态,后来弄了一个什么西洋乐队又作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曲子后,竟生生把在皇阿玛前的印象给扭转了,这几年混得反而越来越好了起来。

八爷府距离畅春园不算近,他大老远过来示好,想将好容易淘来的那副字先给皇阿玛,却却连面都没能见上。

八爷想起来,老十曾经说过,老九最近经常去广济寺求签问卜,还捐了不少香油钱。

八爷觉得最该去广济寺的人不是老九而是自己,最近他实在是衰得厉害,很有必要过去请法师帮忙转一转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