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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外安内(四)

“儿子,咱们来看看外祖母家的宅子。”

宁无忧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一进崔氏宅门,他便好奇不已地东张西望着。

刚刚在广阔的前庭站定,宁无忧便被眼前所震撼,娘亲家的宅子,果然比她在北越的将军府,还大上几倍。

据说,当年崔氏九族未被毁灭之前中,大部分族人都居住在此。

虽说目前此宅空无一人,却因着皇帝的关照,此处依然花团锦簇。

“咿……咿……”

怀中的儿子突然朝着某一处伸手,将自顾沉浸在自己遐思中的宁无忧唤醒,她循着他的手指,便看见空阔的广场两侧,有几幢小木楼在日光下分散于府中的一面湖边,那湖中浮满青莲。

宁无忧抱着儿子走近莲池,这才看见青碧色的莲叶底下,竟然能见到有几尾红鱼争相跃上莲叶,想到儿子这才十个多月大,竟然有这样好的眼力,她不由欣喜地亲吻着他肉嘟嘟的脸颊。

“小家伙,外祖母家好玩么?”

宁无忧将儿子放到石板地上,小家伙立即如脱缰的马儿,手脚并用地要爬进湖中去捉红鱼。

“王妃,让我来吧。”

莫问急急将孩子拉住,便抱着他坐在湖边,他的身子一倾,左手迅速一伸,瞬间,掌心便出现了一条红鱼,一看那鱼摇头摆尾的,小家伙被惹得“咿咿呀呀”雀跃不已。

宁无忧也在湖边的石椅坐下,看着满池碧色,还有湖中鱼戏莲叶的景象,她不由恍然。

又有几滴泪浇在鞋面上,如果当年娘亲不曾家门蒙难,不敢说她会是当今的皇后,但至少,她一定是与她心爱的男人相伴相随的。

可是,她的命途多舛,不仅嫁不了心爱的男人,得不到生命的殊荣,就连平凡人家的天伦之乐也享受不了,甚至还为此英年早逝……

而暗害她的人,却一个个逍遥幕后……

想到此,宁无忧突然掩面痛哭。

两个自称最爱她的男人,一个是皇帝,却三宫六院,夜夜笙歌。

一个是将军,却连府中身份低微、野心勃勃的小贱婢都睡得下去!

这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爱?

不,娘亲,你不能要这般言行不一的爱。

娘亲,世间男子如此薄幸寡情,你在上天可千万不要为谁牵挂。

宁无忧初初还是低声哽咽着的,可后来,却抑制不了自己而嘤嘤大哭起来,惹得她的儿子频频指着她,也跟着大哭起来。

“王妃节哀。”

莫问见状,急忙将孩子抱到湖的另一边,并且给慕清朗发送了信、号、弹。

很快,慕清朗闻讯便飞快来到宁无忧的身边。

他将她揽进怀中,轻缓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忧儿,逝者已去,莫要太过伤心了。”

“来,我们去别处看看,这宅子我也是头一次来呢。”

慕清朗将她的泪抹去,扶着她继续往府中深处而去。

“锦时苑。”

慕清朗喃喃念着牌匾,宁无忧听闻却惊喜不已,娘亲在北越住的院子叫的也是这个,她抬起潮红的眼眶看着眼前的牌匾,又说,“去看看我娘亲的闺房。”

两人进去,见这个“锦时苑”比北越将军府的“锦时苑”规模更可观,而且屋内陈设皆是珍品,可见,她的外祖父崔闻松将军对于他的这位嫡女儿,是有多么的疼爱。

进入娘亲的闺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窗边的一件水葱碧色的披风,宁无忧这才记起,原来娘亲其实是喜欢碧色的,可是她在北越家中却惯常着大红色。

眼看着她又要落泪,她的手臂便教慕清朗拖了出去。

两人正要步出院子,却见墙角的草丛坐着一位老妇,她白发苍苍,面容焦急而且痛苦,看见她与慕清朗,便指着两人“咿咿”地叫着,宁无忧愣住了,她看她那般想要讲话,却又讲不出话来的模样,十分的痛苦。

她很疑惑,不由上前,试着与这老妇人比划着,却一直无法弄清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慕清朗尝试比划了一下,也实在不知她要表达什么,这个老妇人因为不是聋哑人,她比划的手势并不是哑语,慕清朗也不知其意,只得走出院门,叫莫问前来看看。

而莫问将孩子递给慕清朗,自己则蹲下,伸出手掌,尝试着看她会不会写字。

试了几下,原来她真的会写字,这个发现让宁无忧欣喜,她不由冲到娘亲的闺房,摸索了片刻,竟然能找到一支狼毫与一卷纸。

莫问将老妇人扶到石桌旁,将她安置好,并给她铺纸磨墨。

宁无忧与慕清朗带着孩子再次回到湖边等候莫问的消息。

两人在石椅落座,宁无忧吸吸鼻子,幽幽地说,“总觉得我娘的死没那么简单,虽然她临去叫我和爹好好活着,别为她报仇,可是我却觉得我如果不为她做些什么,枉费她生我养我了。”

“正好,方才那老妇人看起来蹊跷,或许是个突破口。”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又抱起孩子沿着莲湖走了几圈,便见到莫问携着一卷纸,朝着两人飞身而来。

而慕清朗与宁无忧急急展开卷纸,便见到上头老妇人所写的内容,原来,这老妇人身份是当今皇后殷宛如未出阁时的贴身婢女。

看到这段,两人都相视一下。

正在想着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此人会不会是皇后布下的迷魂阵?

两人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下看,老妇人说,她因劝说皇后不要在崔小姐母亲的茶中加催、情、药,以方便当时的皇帝占、有崔夫人,不要动用殷家的兵马去捉拿崔小姐。而是应当念着崔家对殷家的扶持,念着崔小姐对皇后纯真的姐妹情分。可是,殷宛如不仅不听老妇人的劝,更是将老妇人视为眼中钉,偷偷在她的饮食中下了哑药,并将她打昏装进棺木里活埋。后来,还是老妇人醒来,自己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路流浪,偷偷潜进崔府等候到如今……

宫里皇后身边的绫罗本是崔锦素的婢女,她受皇后收买并出卖情报给皇后,并亲手将药下到崔夫人的茶中,导致当时的皇帝顺利占有崔夫人……绫罗深得皇后的信任,后来,崔氏灭族,她成了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

看完卷纸,宁无忧早已满面濡湿。

遇人不淑啊,自己与娘亲真是何其相像。那个秋瞳可不就绫罗的翻版?

只不过,自己比较幸运,有机会亲手手刃背叛她的人。不过,她在心底发誓,如今她知道了真相,那些暗害娘亲的贱人们,她一定要一个个揪出来,叫她们好好受死。

在回去的路上,宁无忧一直捧着卷纸细细观看着,那个老妇人是否无辜,她也不敢全信。

不过就冲着刚刚成婚那时,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她去参加了秋猎,中了她的计,差点流掉孩子,差点造成一尸两命……还有太子妃受她的点拨,几次三番来找她的不自在,以及她伙同太子与慕清沣将慕清朗调往玉门欲置他与她于死地……这些帐,也是时候找她清算了。

……

过了几日,宁无忧整理好一番思绪,将儿子安顿好,正准备将所收集的人证物证,带去如凤宫找皇后时,眼前却闪过莫问快速飞过的身影,她快步出了院子,冲着他的后背叫住莫问,说,“莫问,你今日在躲我?这般着急可是出了何事?”

莫问见无法躲避,只得挠挠头说,“王妃,小的我刚刚探听到消息,太子在地牢教人毒死,皇后更是不知所踪,眼下宫中正乱作一团。”

宁无忧听得悚然一惊,“太子教人毒死?皇后不知所踪?”

南越皇宫的地牢,那可是加派重兵把守的,可不是随意人等可以进出的,难不成,是皇帝自己叫人将他毒死?

还有,皇后不是自去年慕清朗出征前,便已经被皇帝禁足了么?到底是谁有那样大的本事,能让皇后神秘地出宫?

就在她自顾震惊之余,却又瞥见莫问神色极其不自然地想要溜走,她这才觉得今日他的异样,不由拔高音量,“还有什么事想瞒我不让我知道,看来你是想让阿朗换管家了。哼。”

“别……王妃我说。”

莫问的脸憋得通红,想了半日,才在宁无忧的催促之下,说外头在疯传一个谣言,说慕王妃产下的儿子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是么?”

看来是有人在诋毁她了,宁无忧听他一说,这才明了莫问今日为何这般躲闪不敢见她了。

“是的,王妃,已经好几日了,王爷也是知道的,他说他会处理好,叫我们不要让你知道。”

“哼,不让我知道,我也已经知道了。你去吧。”

“好的王妃。不过外头那些谣言,你真的不要往心里去中,相信王爷吧。”

“我心里有数。”

宁无忧心里苦笑,什么叫不要往心里去?她的儿子那样小,却要经受别人的诋毁,她是一定会往心里去的,而且不可能当作不曾发生的事一般,她如今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儿子,虽然,慕清朗有交代莫问,管好府内所有人的嘴,他会处理好,绝不让她与儿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晚膳时分,慕清朗刚刚回到“朗窝”,一进厢房,便见宁无忧捧着小瓷碗,与乳娘一起喂着儿子。

他见她虽然手上未停,可是她的两眼却有些空洞无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到这样失神的她,他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难道,她已经听说了那些谣言?

“忧儿,”

他从乳娘手中接过儿子,挥手示意她出去,待乳娘掀开帘子出去,他这才将她的头揽在肩上,然后接过她的碗,继续喂着怀中的儿子。

他幽幽地说道,“想必你听说了那些谣言,我原本不叫你知道,就是因为不想叫你为这种无稽之谈忧心。”

“阿朗,到底是谁要害我和儿子?儿子还这样小,却要叫人无端诋毁。”

“是大哥。太子叫人毒死在地牢,皇后不知所踪,还有外头散布的谣言,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大哥一人。”

“慕清沣?这个畜牲,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倒先发制人了。”

“忧儿,你是说他趁我不在的时候来欺负你?”

慕清朗听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很快猜出了什么。

“没错,这个畜牲专做鸡鸣狗盗之事。”

宁无忧原本也不想在慕清朗面前,说她曾经遭受慕清沣的凌、辱,是因为不想慕清朗多树立一个劲敌,毕竟她见识过他诡异的功夫,想要打倒他是件两败俱伤的事,而且,她后来为蔚城枫所救,也并无受到实质的损伤。

可如今,她这才意识到,她不想惹事,不想树敌,可是恶事和敌人却先招惹上她了,她这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视若无睹就躲得过的。

因此,既然人家主动要出手,那么,她也就没有不接招的道理。

所以,在慕清朗期待的目光中,她如实向他说起了,就在他出征玉门关之后,他的好大哥慕清沣潜入她们的寝室,对着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的她欲实施凌、辱……后来,又教蔚城枫所救之后,毫无保留地说出。

“这个畜牲。”

慕清朗听闻之后,也是气得手上五指收紧,就在几乎将手中汤匙捏碎的时刻,他才松了五指。

本来,他那一日在朝堂上对着百官公开宣布,慕清沣在送军粮草上做手脚害死关良将军,是为了让朝廷给他一个公开的审判,他这样做的目的绝无掺杂任何个人私怨。

可如今,眼看着他到处散布有关他的儿子是来路不明的野种的流言,并且又知晓了他趁人之危,潜入他的寝室欲意欺、凌他的待产的妻子,这两件事,若没取他性命偿还,他是绝不善罢干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