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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谁死了,或者过世了,而是说出人命了。连蔓儿机灵一下,就完全清醒了过来。因为挂着窗帘,看不太清楚外面的天色,不过从透过窗帘射入市内的微弱光线来判断,这个时候大约也就是辰初时分。
连枝儿比连蔓儿醒的早,已经坐起来在穿衣裳了。
连蔓儿也忙起来,一边问连枝儿是怎么回事。连枝儿就摇头,显然也不清楚,只是比连蔓儿先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所以起来的。连蔓儿也忙穿衣裳,一边冲着外面招呼小喜。
小喜夜里都睡在姐妹俩的外间,也方便晚上姐妹俩有什么事,她好服侍。
小喜听见连蔓儿叫她,应声就从外间走了过来。
“小喜,外面是咋回事?咋听说出了人命了?”连蔓儿见小喜已经穿戴利落了,就问道。
“姑娘,是老宅那边打发人过来,说出了人命。”小喜上前帮着姐妹两个穿戴,一边答道。
“老宅那边,是老宅出了人命?”连蔓儿紧接着又问。
“是的,姑娘。”小喜就道。
“听说,是大当家媳妇。”小喜就道。
“朵儿她娘……死了?”连蔓儿惊讶道。
现在连蔓儿一家上下,连蔓儿她们自然是不肯称呼古氏为大伯娘了,只借着连朵儿称呼。家里的其他人也不再称呼古氏为大当家太太,虽然有的时候当面是这样称呼,不过却没有任何尊重的意味。相反,倒是讽刺的意味更浓厚一些。
这也怨不得人。周氏踩着古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也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古氏恶性的暴露。
“是的。姑娘。”小喜答道。
古氏竟然死了,而且用出了人命这种说法,显然还不是好死。
“她是怎么死的?”连蔓儿已经穿好了衣裳。又穿了鞋子下地。
小喜一边端了温水来服侍连枝儿和连蔓儿洗漱,一边就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是刚才在外面给姑娘们烧水,听老宅的人跟老爷和太太说的。具体是怎么死的,并没说。”
连枝儿和连蔓儿匆匆洗漱了,就从西屋出来,正好碰见连守信和张氏也刚穿戴好从东屋里出来。
“爹、娘……”连枝儿和连蔓儿忙叫道。
“你们知道了?”连守信问了这一句。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问题是无需回答的。
“朵儿她娘……真的……”连蔓儿就问。
“应该是真的。我和你爹过去看看,你们姐俩就别过去了,就在家待着吧。”张氏道。
一般一家人出门有事,大多数时候都连枝儿留在家里看家。连蔓儿却是坐不住的。出了这样的事,让她在家里等消息,更是不可能。
连蔓儿就让小喜陪着连枝儿留在家里,自己又披了一件大氅,就跟着连守信和张氏出来。
连守信和张氏见连蔓儿跟了过来,又劝了她两句不让她去。死人,又是横死的,是大凶的事。连蔓儿一个小姑娘,不应该也没必要去。
“不去我心里不安稳。”连蔓儿就道。虽然消息似乎是确实的,但若不亲眼看见,总有股子虚幻的感觉。而且……“英子昨天回来,她今天就死了。昨天英子还提到我,好像是隐瞒了啥事。我这心里,总觉得……”
“那就一起去吧。”张氏就道。连蔓儿年纪虽小。但是极有主意,家里有什么事,连守信和张氏都很看重连蔓儿的看法。“就是到了那,你就跟娘身后,别往前去。你小姑娘家家的,也得有个避讳。”
“这不像别的事,你跟过去看看行,到时候别往前凑。”连守信也道。
连守信和张氏这样,是出于一片爱护她的心,连蔓儿自然点头。
三口人到了前院,鲁先生、五郎和小七也早就起身,穿戴好了。这样的事,连守信自然不肯让鲁先生去,只带了五郎,小七是硬拉住连蔓儿的手不放,像条小尾巴一样,最后大家也只得让他跟着,不过将嘱咐连蔓儿的话又跟他嘱咐了一遍。
“我就跟我姐待着,不乱走。”小七很懂事地道。
一家人这才带着人往老宅来。
进了村口,就看见老宅那条街上,几乎站满了人,其中还有两处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一处便是老宅的大门口,另一处,则是再往前一些,老宅日常挑水的那处水井旁边。
见连蔓儿她们来了,大家纷纷让路。
井边的人聚集的最多,人群里传来连朵儿和蒋氏的哭声,连蔓儿一家越过老宅门口,径直到了水井旁边。聚集的人群又自动散开,一家人走了进去。
等走到人群里,连守信就立刻停了脚步,回头给张氏打了个手势,让她看着连蔓儿和小七不要上前,连守信和五郎却又往前走了几步。
人群中心,井沿边,古氏仰面朝天地躺在那,气息全无。就在古氏尸身的旁边,还放着连家老宅用来挑水的水桶和扁担,只是那水桶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全流了出来,将古氏身下都阴湿了。
大片的水迹,在靠近古氏头部的地方,晕染出一片红。连蔓儿从张氏的身后探出头去,发现那片红的来源,是古氏的脑后。
蒋氏和连朵儿正伏在古氏的尸身上大哭。连朵儿似乎还不相信古氏死了,一边哭一边叫古氏起来。
连守仁、连继祖、连守义、何氏、二郎、四郎、六郎都在旁边站着,其中连守仁捂着脸,连继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这是咋……请郎中来看了没有?”连守信上前,低头看了眼古氏的尸身,就抬头问老宅的几个人。
“还请啥郎中,没气了,身子都硬了。”一项大大咧咧的何氏,有些唏嘘地道。
“我娘没死,我娘没死。”连朵儿从古氏的尸身上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何氏,“快给我娘请郎中,给我娘请郎中。”
“朵儿……”蒋氏见连朵儿这样,忙伸手去安抚,却被连朵儿一巴掌拍开了。
看古氏躺在地上那个样子,连守信已经看出来是没气的,又有这些人在跟前,断不会有看错的理,因此也就没搭理连朵儿的话。
“这是咋回事?”连守信又打量着现场,问道。
老宅的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一早上,周氏打发古氏来提水。这是老宅众人回到三十里营子之后,除了推磨之外,周氏安排给古氏的另一桩活计。一家人每天的用水,再不要男人们到井边去提,而是都由古氏来负责。
结果,古氏出来了半天,一桶水也没提回去,人也没回去。蒋氏准备淘米做饭,又要带着大妞妞,就打发了连朵儿到井边来找古氏。
然后,就听见了连朵儿撕心裂肺的惊叫和哭声。
蒋氏在外屋,第一个听见了,就忙放下大妞妞和手里的活计,也赶到了井边。
“刚才继祖媳妇就说了,她到这的时候,这就没气了,身子也硬了,是死了好一会了。”
古氏一个人来井边提水,超时没有回家,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井边,旁边桶里有打上来的水,都洒了。
古氏是怎么死的,即便那个时候天还没亮,可是死一个人,竟然能够这样悄无声息?
“这是咋死的?”连守信又问道。
“是不是摔的,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就有人道。
这个时候,虽然大体化冻了,但是夜里的气温还是很低,井台边撒了水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样的薄冰,在太阳出来之后,很容易就会融化。但是大清早,人若踩在冰上不小心滑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连蔓儿就想起了她是怎么变成了连蔓儿的。她的前身就是在井台边摔倒,魂归地府,才有了今天的她。要是这么说,那古氏就是意外身亡的。
可是,井台边,除了老宅的水桶里洒出来的那一片水迹,并没有其他的水或者冰。而且,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很不对劲。
连蔓儿从张氏身后出来,又仔细地将现场打量了一番,终于找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朵儿她娘一个人出来提水?就这一个水桶,那为啥还用扁担?”连蔓儿问道。
那么大的桶,以古氏的体力,一次最多提一桶水回去。要她用一根扁担,挑两桶水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是她一个人出来提水吗?”五郎就问。
老宅的几个人都点头回答是。
“这就奇怪了,她一个人提水,干嘛要用扁担?”连蔓儿不解地问。
五郎这个时候就走了过去,将扁担从地上捡起来。被扁担压住的一端的扁担勾上,勾着一块小小的布片。
“这是谁的?”五郎将那块布片取下来,拿在手里问道,“是不是朵儿娘的?”
“不是我娘的。”连朵儿就道。
不用她说,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可以看清楚那块布片并不是来自古氏身上的衣裳。
离奇死去的古氏,不应该出现的扁担,以及扁担勾上并不属于古氏的布片。
“这布片是谁的,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朵儿娘是咋死的。”连蔓儿道。
“是英子的,那是英子的。”连朵儿突然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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