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忽起。
暴雪倾泻。
裹着黑袍的女子双眸之间煞气涌动。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杀机密布,她露出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某种庞大的力量开始在她的体内被聚集,下一刻,又或者随时,那股力量便会在瞬息之间自她体内奔涌而出,将眼前的少年搅成碎片。
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位黑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情形,他的眉头一挑,似乎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唯有徐寒,那个被女子周身杀机所锁定的徐寒,面色平静。
他同样注视着女子,任由自女子体内涌出的力量刮过他的衣衫,他的长发,却并未作出任何反制的举动。他似乎很笃定这个女子决计不会向他出手,至少现在不会。
而事实上他的自信显然并不是空穴来风,在那股气息眼看着就要在女子的体内凝聚到顶点时,女子周身的气势却忽的一泻,那股狂暴的力量瞬息烟消云散。
连同着这股气势一同散去的还有冉青衣眉宇间那近乎凝成了实质的煞气。
她整个人在那时就好像泄了气的皮囊一般,垮了下来。
“唉...”
她忽的叹了口气,是那种包裹着深深的无奈与愧疚的叹息。
然后她再次看向徐寒,眉宇间再也没了凌冽的杀机,反倒是带着一股凄苦的哀求之意。她说道:“或许我真的做错了些事情,我做得太急,太急功近利了一些。但我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
“可这一次,你们真的赢不了,只要你答应我将楚仇离给我带回来,这场大战过后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那些朋友。我不敢说我一定能做到,但我冉青衣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我力所能及,届时你的每个朋友,我都会拼尽全力的去照料到。”
说这话时,冉青衣眉宇间的神色决然,语调亦是掷地有声,很难让人去怀疑她此言的真假。
而这对于徐寒来说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毕竟这场大战胜负难料,或者说冉青衣所在的森罗殿有着近乎压倒性的战力优势。应下她这份承诺,若是他们侥幸取胜,楚仇离自然无碍,若是森罗殿将他们击溃,有冉青衣的照料,楚仇离也理应无性命之忧。这似乎并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至少他身死之后,终归剩余的诸人暂且还能有上一条活路。
但奇怪的是,徐寒在听闻此言之后却几乎连考虑都未考虑便在第一时间果决的摇了摇头。
冉青衣眉宇间所强忍的那一份决然在那一刻随着徐寒的摇头而轰然倾塌。
她既是不解,又满怀愤怒的问道:“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已经帮不到你了,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他走入这险境呢?让他活着不好吗?”
相比于之前,听闻此言的徐寒却忽的眉宇一沉,眸中涌出了不输于冉青衣的决意,他盯着那女子,一字一顿的言道:“因为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你和我都改变不了...”
“从你加入森罗殿那一刻起,楚仇离就注定...要死!”
......
徐寒狠下了心肠,拒绝了冉青衣的提议。这对于冉青衣来说自然算得上是一个残忍的结果,可对于徐寒来说这同样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以至于在冉青衣失望的离去后,他亦呆立在原地良久,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一旁那位黑衣人倒是颇为识趣,他看出了徐寒的异状,也未有在第一时间上前,只是安静的立在一侧,并未作出任何的打扰。
直到数十息的光景之后,徐寒自己从那样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方才迈着步子走到了徐寒跟前。
“你又是谁?”徐寒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头看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并未回答徐寒的问题,但徐寒却能感受到对方那裹藏在兜帽之下的眼睛似乎正上下打量着他。
徐寒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着,因此他的眉头在那时皱得更深,可还不待他发问,那黑衣人却忽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事物,递到徐寒的跟前。
徐寒一愣,定睛看去,却见那事物竟然是一个酒瓶。
徐寒显然没有料到那黑衣人会递出此物,他不免有些错愕,因此也就未有在第一时间伸手接过此物。
“怎么?怕这酒里有毒?”那黑衣人调笑道,语调之中多少带着些挑衅的味道。
徐寒自然不会被他所激,但却也明白下毒这样低劣的手段想要逃过他这仙人的眼睛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故而还是在那时伸出了手,接过了酒壶,他微微掂量便觉察到这酒壶中装着满满当当的一壶酒。
他索性起开酒瓶的封子,低头嗅了嗅,酒香四溢,着实是一壶好酒。在这样的世道里,这样的酒可并不多得,若是被楚仇离撞见了,估摸着就得不管不顾的抢过去饮上一大口。
而另一边,那黑衣人却又从怀里掏出了这样一壶酒,同样与徐寒一般将那酒瓶上的封子扯下,随后举起酒瓶朝着徐寒微微示意。徐寒意会,倒也索性在那时放下了顾虑,同样朝着黑衣人一敬,二人便在那时,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仰头痛饮,将拿一瓶酒中大半的酒水吞入腹中。
对饮之后,那黑袍人竟是放声大笑,嘴里言道:“痛快,痛快,好久没有这般开怀畅饮过了!”
徐寒沉着目光看着那黑袍人,并不接他此言,而是低声说道:“阁下想喝酒,徐某陪阁下喝了,那阁下是不是也该拿出些诚意来,说说来寻徐某的目的呢?”
“徐兄弟还是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我这一路走来见过那么多人,可到头来所有人都在变,只有徐兄始终不变,当真令在下佩服。”那人同样未有直接回答徐寒的问题,而是有些癫狂的感叹道。
但徐兄弟这个称呼却让徐寒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黑袍人,他好像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些什么,眉宇间的光芒一闪,言道:“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似乎也早已料到徐寒会猜到他的身份,他并未因此而生出半分的诧异,只是在那时停下了嘴里张狂的言语,随即声音一沉,再次说道:“徐兄想找的钥匙,我给你带来了。”
说罢这话,那人伸出了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那时,夜风乍起。
于是与这夜雪一般白净的长发猛地扬起,与漫天飞雪几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