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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意识形态

叶莲娜最近发现祁旻经常不在学校的食堂吃晚饭了。

“旻,你节食么?还是美国人做的饭太难吃了?”叶莲娜在出门去食堂之前对她问道。

“不,我只是晚上有约。”祁旻一边处理数据一边愉快地说道。

“你也开始约会了?喜闻乐见啊。”叶莲娜挑眉道。

“约会谈不上。”祁旻只是捋了一把头发说道,“我认识了一个本地的布尔什维克,因此去吃饭顺便读一下《资本论》——你想一起么?”

“本地的?”叶莲娜惊讶地问了一句,而后耸了耸肩,“算了吧,美国的都是托派,估计看不上我们这些cccp遗老。”

祁旻刚想说她新认识的布尔什维克看名字还颇有cccp风格,然而又一想一个说英语自认为是中国人的人,即使名字的来源偏东欧似乎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况且她的重点知识蹭饭,读《资本论》是附带的,要是让叶莲娜去跟他们吃中餐估计会很尴尬。

“那好吧,你去吃饭吧。”祁旻对她挥了挥手,“我把手里的活儿干完,争取早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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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对于祁旻而言早点儿下班是不可能的。拜她已经用了六年的垃圾笔记本所赐,每个文件打开一次都要花费十几秒,即使她操作再快,时间仍然浪费在了开文件上面。

因此今天她没有跟安东一起去逛亚洲超市——毕竟是以带他读《资本论》为借口,她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点菜。

来到安东收拾整洁的公寓里,祁旻第n次感叹把房子当家住和当宿舍住就是不一样。

此时安东正在做饭,看起来他今天下班儿也比通常晚了。祁旻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到茶几上有一摞账单,从那当中她看到一张工会的账单:“哦,你还参加了工会,中餐快餐店也有工会?”

“没有,所以我加入了另一个连锁快餐店的工会。”安东从厨房里出来,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在原来的老板走后,我劝留下来的人都参加了工会。”

“会费倒也不多。”祁旻放下账单,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题是,参加这种工会有用么?他们应该没有空闲为了几个会员,去跟少数族裔的个体经营者谈判吧?”

“要谈判涨薪不太现实,但至少可以使人免于失去工作。”安东有些无奈地说道,“工会有各种麻烦事,然而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给无产阶级放开的保险机制。不过从另一方面,工会也是消解无产阶级革命性的有力手段。”

“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活下去比较重要。”祁旻感慨了一句。

“说真的,旻,你为什么不去在学校找一个兼职,然后参加学校的工会呢?”安东突然提到,“即使在研究生工资方面涨不了钱,你或许也能争取到更好的医疗保险。”

祁旻想了想,其实她也听说过有人这么操作,但找个兼职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可能没时间……而且我现在的医疗保险也差不多够用了。”

“医疗保险还有够用的时候?”安东惊讶地说,“你怕不是没生过病吧?哦,也对,你的确有可能没在这边生过病。有很多人嫌贵不去看病,最后小病拖成大病的。”

“但我可以回国看病。”祁旻无所谓地解释道。

这个回答如意料之中地让安东沉默了两秒,而后他以一种仿佛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也希望我能够‘回国’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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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概是要归功于选择了正确的工会,安东的收入情况一直都还稳定。而且他不像那些“美国佬”一样超前消费,把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传统的亚裔一样确保每时每刻都处于收支平衡的状态,因此才能拿着中餐快餐店外卖员的收入而过着看起来还算体面的日子。

或许“像传统的亚裔”或许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鉴于安东是一个打算在空余时间读《资本论》的人,他受到消费主义的影响应该比一般的abc都小得多。

但关于祁旻到人家家里蹭饭的理由,与其说是读《资本论》倒不如说是微缩版的马列理论研讨小组。让祁旻感到意外的是,安东真的读过一些除《资本论》之外的原著和更新的理论文章,至少比不少在网上自称x左的键盘政治爱好者都要强。换句话说,他之所以到现在才开始决定读《资本论》,只是出于对大长书的天然恐惧觉得需要人带而已。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以前读马恩的其他文章都是跟别人一起的?参加研讨小组之类的?”祁旻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个朋友,是拉美裔……我原来都是跟他一起看这些书的。”安东解释道。

“哦……”祁旻其实分不太清楚什么是拉美裔、犹太裔之类的跟普通美国人有什么区别,“那他现在呢?”

“他高中毕业之后去了纽约,想要在那里赚点钱。”安东回答道,听语气似乎对这个决定不怎么赞同,“高风险高回报,希望他真的能赚钱吧。”

“纽约,可是大城市啊。”作为一个在人口总数超过纽约一倍还多的城市长大的人,祁旻表面上称赞了一句,“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偏好这套理论,应该是出自家庭教导?因为我看这边人的意识形态总体还是偏右的。”

安东蹙眉看了她一眼,然而祁旻仿佛压根儿没看懂他的表情。

“你觉得我像是会有‘家庭教导’这种东西么?”安东有点儿生气地说道,“我发现你有时候没礼貌得好奇怪。”

“哦?我非常抱歉。”祁旻有些尴尬,“我还以为你——不,我之前还以为美国的年轻人都这样,毕业之后就经济独立了。”但她也试图补救了一下儿以挽回自己的形象,“可能是我对于‘家庭教导’这个说法的定义不太准确,其实我只是想问这是来自家长的某种传承么?”

“所以你是故意的么?”安东放下书,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我什么?什么故意的?”祁旻没有明白。

安东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不快地看着她说道:“你作为一个学生物的人,难道会觉得意识形态可以通过遗传物质传递么?”

“不会……”祁旻还是没有太明白。

“所以你在这取笑我什么呢?”安东相当气愤地反问道,“我是孤儿,我不是真正的中国人,所以我读马恩就很不可思议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