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江晨又约贺一容出去玩,贺一容刚挂了电话就见聂祯垂了眉毛,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他只是稍微表露出点情绪,贺一容就几乎要举手投降。
隔着桌子拉住他一根手指,软着嗓子撒娇:“就吃个饭,我昨天说起来好久没吃辣了,她说有一家好吃的湘菜馆子,带我去尝尝。”
聂祯有些吃味,怎么没和他提想吃辣。
又暗恼让季青林开在伦敦华人街的那家中餐馆,全是南方的偏甜口味。难怪她吃腻了。
贺一容见聂祯低着头也不理她,眼睛一转,竖起叁根手指发誓似的:“今天一定不会让你在冷风里等着。”
聂祯扔了手里的东西作势要过来打她,贺一容笑嘻嘻地歪头躲过去。
“我告诉你,昨天遇见嫂子了,她没怪我,说不定我回家去我爸也不怪我。”
聂祯瞬间气势蔫了。
低低道:“没事,我今天也忙。”
贺一容知道昨天自己表现欠佳,结束后怎么也没力气和聂祯再来一次。
他抱进屋里“亲亲”,“乖乖”地哄着,她却眼皮也抬不起来。
翻个身就躲进被子里去。
临睡前还在想着真是奇怪,只是这样被弄了一遭,就像是水火里过了一遍似的。
她却不知道有些人最爱追求这几近缺氧的状态,不小心玩得过火了丢了命的也有。
误打误撞的,竟让她体验到了这极致的快感。
贺一容猜测聂祯最后是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偃旗息鼓,心里愧疚。
又想恐怕聂祯根本不会忙到很晚,只是给他自己找台阶下。
临出门前又回头抱住他,“我早点结束,你也早点回来。”
果然聂祯眼睛一亮,抱着她的胳膊都紧了些,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贺一容伏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终究是没说破他。
聂祯第叁次接到赵天泽的电话。
这次他接了,见面地点约在季青林的公司,对此赵天泽并无异议。
他来的时候是晚上,公司人都走光了,赵天泽身后只跟着一个司机一个助理。
进屋前挥了挥手让他们留在门外。
他还是一向的见人叁分笑,虽然精神不如以往,头发也稍显潦草,不像常出现在电视里时的那样整齐。
赵天泽环顾一圈,先是看向季青林:“这帮小的里面就你最出息,没败了家业,反而撑起来了。”
季青林不咸不淡,给他倒了杯茶:“都是托您的照顾。”
这话一语双关,赵天泽笑了笑没当回事,又看向聂祯:“你妈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聂祯插着兜站在窗边,头也没回,“和我爸在一起,总算安稳了。”
赵天泽急急地咳起来,拿起茶杯不顾滚烫灌下去两口。
季青林看着他放下茶杯时手止不住的颤抖,茶水外翻,烫红了手背,他恍然不觉似的,远远看着聂祯的身形,半天不说话。
许久,才又赞又叹:“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夜幕更黑,季青林调亮了室内灯光。
赵天泽抬起手背遮了遮,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见聂祯还是站得远远的,终于开口:“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恩宇那边,放他一马……”
聂祯听这话却笑了,插着兜转过身来,人靠在桌沿,似乎离赵天泽近几步都是屈辱。
“这会儿子想起他来了?”
赵天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低着头摩挲着茶碗:“他也可怜,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你当我的儿子……”
话没说话,聂祯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来,正好打在赵天泽手中的茶碗上,茶碗破碎,茶汤溅了他满手。
季青林皱眉看着滚到他脚边的麒麟摆件,天然的黄玛瑙,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江坊那骗过来。
赵天泽只是随手拿起边上的纸擦了擦,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和你妈没发生什么,只是当时我故意说要带你去做亲子鉴定,你爸……”
他笑了一下,“他果然不相信怀瑜,你一定不知道吧,因为这个事他们当时闹得凶,当着外人还是一副恩爱样子,他又是什么好东西,一样的虚伪!”
“我人前人后两个样子他就不是吗?你妈受他多少冷落,可出外访问还装出一副琴瑟和鸣,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爸妈恩爱到死?都是假的!”
赵天泽站起来,睁圆了眼,腰背弓起,像一只要进攻的豹子。
绷紧了身体许久,才大喘着气将自己砸在身后沙发里。
“章融告诉你多少?”
聂祯像听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像是在看着赵天泽,却也像在盯着他身后的壁画。
“说了他知道的,却也够了。”
赵天泽大笑起来,“当时想攀着我升职,现在人过半百了又良心发现?”
他指指聂祯又指指季青林,声音大起来:“你们都记着,人心最不可信!”
赵天泽拿起茶壶,直接灌了几口,激动的情绪像是又缓了下去,语气幽幽。
“怀瑜当时过得苦,我想只要他死了,事情就解决了,怀瑜我接过来,也把你当儿子养着。”
“可谁知道……谁知道……”
他头埋下去,失声痛哭,“我知道怀瑜和他一起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