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赵曦月甩了一巴掌,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则是真的被打懵了,觉着委屈,二则面上挂不住,觉得实在太丢人。
是以此刻嚎啕大哭,任凭她两个姐姐怎么劝,她一概不肯听。
而静默则是另一旁了——
那些恭维着郑氏女的女孩儿们,见了赵曦月这样的架势,一个个不敢吭声。
这边都动上手了,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规劝两句,做那个调停说话的中间人的。
这事儿本该沈宝芝来干。
因她辈分长,又算是这些人中最有体面的。
可是她本人是个经不住事儿的草包,从小挨过赵曦月两次打,每次华阳大长公主带着她到官家圣人面前去讨公道,都被官家圣人圆了过去,她本身心里头就是畏惧赵曦月的。
一时无人敢拦,郑双宜姊妹更心知她们没那个面子,便僵在了这里。
赵曦月又冷笑:“郑大娘子,你妹妹的规矩,确实该好好教一教了,放肆无礼,失仪丢脸,若到母后面前说,她怕都要失望的。”
周宛宁在看姜莞,姜莞也回望过去,两个女孩儿四目相对,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不管。
然后相当默契的各自别开眼,就是不劝赵曦月。
裴清沅也觉得解气,但她毕竟干不来袖手旁观的事情。
郑双容在郑双宜的宴上挨了打,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今日事,差不多也就到这里了。
她略想了想,轻声叫公主:“双容年纪还小,在家里头娇滴滴的,来了盛京,见了公主殿下,一时失了规矩分寸,殿下也别生气了。
殿下方才打了她一巴掌,她想是也晓得自己错了,往后一定牢记着本分二字。
这好歹是在郑府,又是郑大姐姐的宴,殿下是客,反客为主毕竟不大好,多少也要看着圣人的面子。
殿下就抬抬手,饶了双容妹妹这一回吧。”
赵曦月不是第一次见裴清沅。
小时候裴清沅来京,因比她年长的多些,她不大跟着一起玩儿。
只是记得这是个从小就长得很漂亮的姐姐。
又端庄华贵,贤婉柔顺。
方才这番话,听得她舒坦的很。
不是一味的劝她高抬贵手。
这含沙射影,阴阳怪气,裴清沅信手拈来,也不输给她啊?
赵曦月眼底又有了笑意,转头去看,裴清沅倒是一脸坦然,像是真的在规劝她,也在给郑双容求情。
倒是姜莞和周宛宁两个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想了想,啧了声:“我才回京,裴大姐姐也是第一次在我这儿开口求情,这个面子我不好不给的。”
她扬着下巴,真是拿下巴尖儿去看人的,转而吩咐郑双宜:“你妹妹哭成这个样子,倒不说把她带下去安置,还留她在人前丢人现眼吗?”
郑双宜咬牙,但没话反驳,只能叫郑双雪:“你先带三娘去,让她洗把脸,歇一歇,缓口气,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郑双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写着不服气三个字,被郑双雪生拉硬拽给拖走了。
“公主,三娘年幼无知,今日冲撞了,殿下是贵人,最有肚量,不跟她计较,往后我一定约束管教,不会叫她再如此糊涂冒失的。”
她告罪,赵曦月也不揪着不放,顺着郑双宜的话就说好。
但显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致。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我还坐在你家席面上,你们姊妹八成心里不舒坦,这顿饭大家也都吃不好了。”
郑双宜才要笑着说不会,赵曦月根本不给她开口机会,拉了姜莞就问:“阿莞姐姐可陪我出去吃顿饭吗?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去吃了饭,再独自回宫的吧?”
姜莞面露为难之色:“这……”
她眼皮往下压,卷密的长睫闪动两下:“我是接了郑大姐姐的请帖过来的……”
郑双宜巴不得她们快走呢,当场应了:“不妨事的,殿下心里也不畅快,阿莞你就陪着去吧,等过些天,我也得再摆个宴,专程给殿下赔罪呢。”
她眼角眉梢一起往下耷拉,尽是无奈与懊恼:“我还指望你在殿下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别叫殿下真恼了我们姊妹才好呢。”
·
从郑家出门的时候,周宛宁和裴清沅自然也跟这一块儿。
周宛宁就不必说了,裴清沅倒是可以留下,但她私心里也认为没必要。
看似她替郑双容解了围,但真留下来,还不是看人家脸色。
且赵曦月大抵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临走的时候特意把她也给拉上了一起。
下了台阶赵曦月就长舒口气,也不登郑皇后那驾车,反而吩咐跟着伺候的小太监:“我坐国公府的马车,你们先回宫吧,母后若是问起来,便说我跟姜裴几位娘子在一起,叫母后放心。”
姜莞眼看着小太监驾车远去,才笑着打趣:“还说叫我沾沾你的光呢,这下好了,你还要来蹭我家的车。”
赵曦月撇嘴:“我领着你去沾光,你敢坐吗?”
姜莞直说不敢:“你才回京来,来赴宴就来,怎么今儿就按耐不住要下她们脸面?去吃顿饭,咱们说会儿话,你早点回宫去吧,我估摸着她们姊妹要进宫同圣人告状的,等你回了宫,还指不定怎么样。”
她又怕郑皇后真为了郑氏姊妹而责罚赵曦月,思来想去不放心,又叮嘱:“去一趟肃王府,跟肃王殿下说说,叫他陪你一起回宫去,别真为这个受了罚。”
赵曦月显然不放在心上:“就凭她们?二皇兄还在宫里的。
肃王兄和二皇兄都不待见郑家这几个,我又不是傻子。
有兄长们在,我还能受了责罚的?
就是要今儿狠狠下了郑氏姊妹的脸面,她们才能记得,这里是盛京,不是荥阳,即便有母后撑腰,也不是任她们为所欲为的!”
第183章 利用(一更)
赵曦月骨子里要强,绝不肯到肃王府去跟赵禹说这事儿,更不指望着谁护着她一道回宫求什么情。
至于黄昏时分辞别了姜莞一行,她方回宫城,正在宫门口遇上郑青之。
这时辰本不该是朝臣觐见的。
通常来说若无十万火急的事情,是没有人会递帖子叫宫门的。
毕竟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各处就要下钥了。
赵曦月坐着沛国公府的马车回宫,才下了车,看见郑青之一身常服,眉心一挑,已然猜到他进宫是去见谁。
于是唇边弧度冷然三分。
夜色朦胧,宫门外灯笼高悬,合着月色,映照出赵曦月姣好面容上的几许冷凝。
郑青之掖着手驻足停下,稍侧身,却并未把路完全让开。
赵曦月一面吩咐沛国公府的小厮驾车回去,一面领了小宫娥踱步上前。
郑青之同她见礼,她笑着叫了声表哥:“这礼我怕我当不起,宫门口呢,我端着公主的架子摆款儿叫青之表哥与我见礼,传到含章殿,母后今儿怕是要打死我在殿前了。”
这话说的再直白没有。
郑青之登时变了脸色,人也显得愈发拘谨。
他只往旁边更退半步,却根本没有放赵曦月离开的意思,摆明了还有话要说。
赵曦月双手环在胸前,高高一挑眉:“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不是进宫来告状的。”
郑青之脸色不好看,语气便也好不到哪里去:“公主又何必要恶意揣摩人心呢?”
赵曦月就笑了。
郑家兄妹大约在荥阳自在得意惯了,来了京城又有母后处处维护着。
她虽然才回来,但是听姜莞说过,前几日有朝臣上了折子参郑青之,无非说郑家如今住在宫墙根儿,实在是僭越。
本来这事儿也好办,叫郑家兄妹迁走就是了。
那地方就不该是他们兄妹能住着的,倒心安理得的搬了进去。
要是没人提,没人说,大家默契的做睁眼瞎,当做不知道也就算了。
偏偏在太极殿上闹起来,这怎么收场?
结果一拖再拖,拖到现在都没处置。
然后郑家就立功了。
人家有功劳在身呢,家里头出钱出力往西北送粮食,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这个了。
赵曦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郑氏一族手段实在高明。
“是我恶意揣测?”
她哦了一声,声音平平的,退了几步:“那要不要我与小郑大人赔礼道歉呢?”
赵曦月变了称呼,郑青之眼皮倏尔一跳。
他才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赵行的声音:“回来了不进宫,在这儿干什么?还要我出来接你才肯进宫吗?”
于是那些到了嘴边的话,智能全都吞回肚子里去。
郑青之越发侧身,把路让开。
对上赵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来就心虚理亏,整个人都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赵行从他身边路过,连正眼也没分过去一个,径直踱至赵曦月身侧,把人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他又转过身,护在妹妹身前,冷眼看郑青之:“方才做什么呢?我怎么听阿月说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话?”
郑青之鬓边盗出冷汗,连声说没有:“是臣冲撞了公主,该臣与公主赔礼的。”
他这样说着,作势要见礼,被赵行横出去的那只手一挡,拦下了他的动作:“原是自家亲戚,你快些家去吧,不用说这些,我领阿月回宫了,父皇母后那儿还等着她用晚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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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笼罩下的宫城都变得柔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