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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233节

朝中频频出事,韩家满门抄斩,郑家丢了爵位,他也不能再娶郑双宜,母后又弄得如今这样。

前途茫茫,赵奕第一次打心眼生出茫然无措之感。

而姜莞——刚出事时候,姜莞还是老样子,很好哄,也很好骗。

可是时间过去越久,他越是发现姜莞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她眼里没有了他,从前望向他时才会亮晶晶的眼眸,现而今装满的是赵行。

那是藏不住的。

郑双雪是在第五次听见赵奕叹气时候脚步才稍稍顿住:“殿下是为姑母叹气吗?”

赵奕眯眼去看她:“母后一病数月,你不为母后担忧?”

“臣女自然为姑母担忧,却只怕殿下不是。”

郑双雪眉眼弯弯。

她分明噙着淡淡笑意,可或许是因为未及眼底,又可能是夜色寒凉的缘故,赵奕总能从她神色当中见得几许凉薄。

他便越发蹙拢了眉心,缄默不语。

他在郑家十年,兄弟姊妹之中唯独不喜郑双雪。

并非是因为郑双雪如何得罪过他,而是她总游离于众人之外。

郑家的人和事,明明与她息息相关,她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叫人摸不着头脑。

大家一处玩笑取乐时,她虽然都陪着一起,可仿佛又从未与他们一道。

是个局外人。

而赵奕最不喜欢的,就是局外人。

太冷漠,也太孤傲了。

“姑母对殿下婚事的安排,殿下知道吗?”

她说起这个,赵奕脸色就更冷下去。

郑双雪却笑了:“看来殿下知道。”

赵奕莫名感觉到,郑双雪其实晓得自己并不喜欢她。

是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疏离与抗拒。

“姑母是为了郑家,也是为了殿下。大姐姐不争气,阿妹年纪又太小,便也只有我了。”

郑双雪从白兔毛的抄手中抽出一只手,空气中的冰冷立时打得她指尖微红。

她拢了拢披风,才又去看赵奕:“殿下心爱蜀王妃?还是大姐姐?”

“表妹慎言!”

赵奕忽而冷冰冰呵斥她一句。

反而更像是心事被说中后的恼羞成怒。

郑双雪笑意未减:“横竖这是在含章殿中,又无人能听见,殿下心虚什么?”

她反问了一句之后,也没打算从赵奕口中听见什么话。

似乎方才那一句都只不过是她随口一说。

然后自顾自又说下去:“臣女只是希望殿下明白,有些事情,有些人,错过了,这辈子也就错过了。

臣女身后是郑家,殿下身后有什么呢?

或许对于殿下而言,郑家今非昔比,可古人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好歹阿翁身上还有个国公爵位,即便是官家旨意,阿耶袭爵时只得降等承袭,那再不济都还是个侯爵。

依照朝廷定制,降等袭爵,勋传两代,大兄袭爵也得的是侯爵非伯爵。

姑母身体虽然不好,毕竟还是中宫皇后。

殿下有深谋远虑,雄心大志,无论是为眼前,还是为将来,也不该再惦记那些人,正经考虑与臣女的婚事才是。”

赵奕啧了声:“你的意思,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选择吗?”

郑双雪摇头说不是:“殿下是圣人嫡子,要什么样的正妃不能得呢?天下高门士族原也不只郑家一门,臣女从不敢这样想。

殿下如今嫌弃郑家,又深以为郑家日渐式微,走向败落,从前是殿下与郑家互相扶持,今后得郑家倚仗着殿下。

所以娶不娶郑氏女,对殿下而言已没什么分别。

大家最初上了一条船,这船眼见要沉了,谁也别想往下跳。

既都是一体的,那不结姻亲,便也是一体的。

对于殿下来说,另娶高门女,才是最大的助益,也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臣女说的不错吧?”

赵奕是真不喜欢她。

她总是这样。

似乎能看透一切人心。

天底下只有她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这些事情,赵奕的确不止一次想过。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也是他应该做出的最好选择。

反正叫他自己考虑,正妃人选,绝对不可能是郑双雪。

要不是因为母后一病数月,终日郁郁寡欢,又同父皇生出嫌隙隔阂,这事儿他早就回禀母后知晓了,也该尽早送郑双雪离京返回荥阳,否则在京中待久了,外面只怕揣测纷纷,都以为这是内定给他的王妃,来日他再想去求娶别家女郎,便会更艰难些。

今夜却被郑双雪这样直截了当的戳破了。

赵奕一张脸面色是黑透的。

他目光沉沉,盯着郑双雪看了一眼,声色清冷:“所以呢?”

郑双雪的笑容愈见明媚,说出的话却叫人心肠揉碎一地:“所以臣女是在规劝殿下,最好死了这条心啊。”

赵奕突然想到了夜色中潜藏的毒蛇,于阴暗处,蛰伏待机。

那才是郑双雪。

“你——”

“姑母不会允许殿下另娶他人,其实从一开始,殿下就从未懂得姑母用心。”

赵奕皱眉:“你什么意思?”

“殿下婚配姜氏女,保全的是殿下而非姜家,至于郑氏一族——”

郑双雪拖长了尾音,退了小半步,定定然望向赵奕:“若非殿下胡闹,坏了与沛国公府的婚事,郑氏女,臣女,原该婚配蜀王殿下,以保全郑氏一族未来五十年中的富贵荣华的。

所以好殿下,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不是臣女拖累了您,而是殿下连累了臣女啊。

到如今,咱们两个,也只好就这样将就着,走完这一辈子吧。”

第335章 抗婚

“怎么会呢?母后就算是病的重了,哪怕精神都恍惚糊涂了,也不该是这样对待赵奕……”

裴清沅下意识就去摇姜莞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姜莞反手拍拍她手背,嘴里说着知道,却丝毫没有要改口的意思:“赵奕的受宠跟二哥哥不同,那是带着愧疚的,不光母后,连父皇都是如此,好端端的,这年节都还没有过去,怎么就叫他在福宁殿外罚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裴清沅还是要去抓她的手。

正赶上小丫头打了厚厚的毡帘迎着赵行进门。

他其实在廊下的时候就听见了姜莞的那些话,一进门也看见了裴清沅要去拉扯姜莞的动作。

他一面脱下披风,一面笑着说:“不用管她,在自己家里,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难道在家里还要藏着掖着不敢说话,那怪没意思的。

她嫁给我,原不是叫她束手束脚的,叫她说吧。”

赵行身上的玄色披风已经交给婢女拿去挂起来,他又拍了拍肩膀,掸去一身寒气,那小婢女又拿来了家里头穿的鞋,蹲跪着给赵行换了,又摘下他腰间玉佩香囊那些东西,他得了一身的松泛,才踩着鞋往姜莞身边儿坐过去。

赵曦月努着嘴,满眼泛酸:“知道了,知道了,阿嫂嫁到蜀王府是要享一辈子清福的,莫说是在这王府里,就是到了外头,进了宫里头,她也是不必束手束脚的,横竖如今就算真有什么,都用不着皇叔和国公爷出面护着,二兄一定护着阿嫂的。”

她调侃揶揄了一场,姜莞只管朝着她丢白眼,也不理会她那些胡说八道的话,把面前温热的茶水递给赵行:“外头天寒地冻,你才从宫里出来,情况怎么样?”

其实赵行本来也不是为着赵奕的事情进宫的。

他今日要去含章殿请个安然后就出宫的。

结果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赵奕被罚跪在福宁殿外。

郑皇后彼时一听这个话,心里着急又担忧,派了人去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一时急火攻心,病又加重,赵行便也就不好再匆匆出宫,只能陪在含章殿内守着。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为着他的婚事。

赵行想起那些事,便嗤了声,那杯茶也没吃:“他心大也心野得很,情况不怎么样,父皇让他跪了一个时辰,把他送出宫了。”

周宛宁秀眉一拧,追着就问道:“送出宫了?”

赵行看了她一眼,随后才点了点头说对:“送去了阿兄府上。父皇说了,到上元节之前都禁足不许他出王府半步,叫他待在王府里闭门思过,让阿兄好好管教约束他。”

让赵禹去管教约束,且是好好管教,这意思……

姜莞呼吸微滞:“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怎么闹的这么厉害?母后也不管吗?”

赵曦月晃着脚尖儿在那儿踢自己的裙摆。

她今儿穿了条新做的银红织金马面裙,裙澜洒金绣着吉祥如意图样,底下又衬着海波朝仙纹,海波银线勾了边,这会儿她晃晃悠悠的踢踏着裙摆,泛出层层波光粼粼来,好看的不得了。

那晃动的幅度,明明是得意。

周宛宁都没等到赵行开口,就去拉赵曦月手腕:“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故意吊我们的胃口,怎么这么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