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这四方天:“这就是座牢笼,困我一辈子,只恨世人看不透,还总想往这里钻,待你登基之事天下皆闻,不知有多少带着别样心思的人想要往你身边塞女人、男人。
“酀儿,你可要秉持本心,你也要记住,真心不求多,一颗便已足够,别叫更多可怜人落得我这样的下场。酀儿,若你对那余少爷没有那等心思,就别轻易玩弄他,善待他人,也是善待自己!”
赵酀听了这话,心情自也沉重,他母后这样善良的人,老天为何会如此待她?
也是因为余心乐同样天真善良,母后看着不忍,才会心有所思,说出这番提点的话。
他亦是郑重道:“母后您放心,若非偶遇良人,我此生也绝无情爱之意,我的后宫注定只有一人。”
颜太后听了此话,面上笑容更深几分。
赵酀见她放松许多,问她:“母后可想见见他?他母亲是程文祥的孙女,程清晖,似乎与你相识。”
颜太后微愣:“竟是她。”
“母后若是想见他们母子,我来安排。“
颜太后却是笑道:“你果然对他有意。”
赵酀大方承认:“我与他之间,颇有些缘法,这也是天意,只是,他还小,大婚还要些时候。”
颜太后难得被逗得笑出声来。
“母后……”
“我听素隐说了,那位小少爷干净剔透得很,还没开窍,恐怕是你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吧。”
赵酀也有一两分讪讪的,确实,余心乐懂什么?
他什么也不懂!
颜太后将手盖在儿子手面,温声道:“母后先不见他们,虽与他娘是旧识,多年已过,还不到相见时,否则于他们也无益,正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如今也不爱与人说话。来日,你们若真能事成,再见也不迟。娘只盼你,永远记住此时对待他的这份心,莫要辜负彼此。”
赵酀点头:“我会的,母后。”
赵酀从颜太后那里离开后,回到自己的寝殿,又处理了些事情,邓容来了,结果又从袖袋中摸出块双鱼佩给他:“昨日太忙,差点给忘了,咳,那位少爷又给了小胡一块这个。”
“……”赵酀也差点给忘了这件事,他将双鱼佩拿在手中看,略一思索,说道,“叫那小胡来见朕。”
小胡今天当值,正准备跟兄弟们出去巡逻呢,突然说陛下要见他!!
小胡又惊又喜,整容好仪容,便迅速去了陛下寝殿。
进去后磕头行礼,也不敢抬头,心中却是更为激动,这可是他头一回面对面地见到活的陛下!
以至于,他反而不紧张也不害怕。
赵酀也在上头观察这个小侍卫,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任何特别,为何会得余心乐另眼相看?
“你——”
“陛下!您尽管吩咐!!”小胡激动得,话也没听清楚,就已经但凭吩咐。
赵酀懂了,这也是个愣头青,与那个西园、刘小武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才得了余心乐的眼?
“你与余少爷颇为熟悉?”
听到是这么个问题,小胡微愣,却还是立即道:“回陛下的话,属下与余少爷只见过三次,还谈不上熟悉,但余少爷是个好人!为人大方,讲义气!”
唔,才三面,就敢在他这个皇帝面前替人说那么多好话,赵酀颇为得意,毕竟夸的是余心乐,却又不太得意,没准在余心乐心目中,这小子比他还重要。
“余少爷一连赠予你两块双鱼佩,可有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余少爷说那双鱼佩是他爹娘定情之物,他给属下双鱼佩,是叫属下送给未婚妻……说是祝我们百年好合……”小胡说到这里还怪娇羞的,忽然又焦急,陛下不是以为余少爷在贿赂他吧!!
他吓得慌忙磕头道:“陛下!余少爷绝没有别的意思!他当真是好人!那玉佩属下也没拿,都已被邓大人拿去!陛下!请您不要治余少爷的罪!余少爷真的是好人!他真的没有贿赂属下!他——”
“知道了。”
“陛下——”小胡还要再说,“唰”地一声,面前忽有银光一闪,出于本能,小胡慌忙爬起来,挡在赵酀面前,用剑挡住,并大喊,“有刺客!!”
却见邓容从外走进,那短剑,便是他放的,小胡有些懵。
赵酀点头:“身手不错,既如此,你往后便暗中保护余少爷。”
“……啊?”小胡还有些傻。
“别叫余少爷发现你的存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有任何不对都要即刻告知朕,不论大小,若是做得好,朕有赏。”
说完,赵酀便已起身,拿上双鱼佩径自离开。
只有小胡还在原地犯傻,邓容走上前,将他一拍:“高兴傻了?”
“大、大人,陛下夸我身手不错?”
“哼,这可真叫做傻人有傻福,你可真会抱大腿!”
邓容莫名还有几分羡慕,不知道他此时开始抱余少爷的大腿,是否还来得及?
当初在清和县,余少爷可也是夸过他的,甚至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呢,只一味要雇佣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才不要见你
余心乐从宫里回来, 次日醒来,便开始认真读书。
余家夫妻吓得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余心乐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感动得夫妻俩又是一大把泪,余安和欣慰道:“待京城恢复正常,爹一定想尽办法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余心乐暗自撇嘴,他才不想去那种地方。
不过读书、考学也是为了保护家人与余家, 去国子监这种地方倒也是应该的,那里全是王孙贵族的子弟, 人脉最是齐全。
余家三人都很信任新皇,虽说还有些担忧, 也是安静在家里等消息。
两日后, 内城果然正式开启,伴随而来的, 便是无数消息的外传,其中最石破天惊的消息无疑就是, 登基的新帝竟是多年被贬为庶人的前太子赵酀!!
先不说他是如何千里迢迢、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岭南回到京城的, 就是这登基的过程也很耐人寻味, 哪怕是寻常百姓也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无数秘闻!
尤其后来又传出消息, 说先帝是由赵琼亲手杀死, 在他篡夺皇位时,多亏赵酀及时赶到, 才能当场捉拿赵琼, 只可惜先帝已逝, 王贵妃万分愧疚, 便自尽随着先帝而去了, 这听起来其中更是大有文章。
只是人都怕死, 又有谁敢去问。
再说了,最起码明面上,如今文武百官全都认这位皇帝,尤其是先帝的老师,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太傅,他带头称赞陛下孝顺,赵琼的名声历来很差,百姓们也知道那个赵琼并不是好东西,他不当皇帝倒也好,加上新帝赵酀即刻颁布了几道新法,都是切实为天下、百姓做事的,新帝的名声顿时就变得大好。
这几天京里什么消息都有,乱糟糟的,内城虽已开,家家户户却是大门紧关,余家也还没敢搬进内城的余府。
余安和天天叫人去程府附近打听,得知程文祥与家里几位老爷还没从大牢回来,这心便无法彻底放下。
倒是前太子赵琼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被押往皇陵,据说是陛下饶他不死,但他余生都需在皇陵度过,日日都需对着先帝的陵墓磕头万次,以此赎罪,众人不由感慨陛下还是温厚啊。
赵琼被押往皇陵那天,许多百姓都去街上围看,也不知谁带的头,很多人朝他扔臭鸡蛋、烂果子,还有泼粪的。
余心乐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他虽然没有亲手扔,却也不由拍手称好,看到笼子里那个蓬头丐面的人,余心乐心里只觉得痛快,活该!他们当初害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时候,可曾想过还有这一日?!
这人啊,还是不能干坏事!
老天爷都在头顶看着,一笔一笔地给你记得清清楚楚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车队渐渐远去,余心乐本想继续跟上,身后挤来个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拿出块双鱼佩,对余心乐道:“少爷,有位公子拿着这玉佩过来,说想见您。”
余心乐看到他手中的双鱼佩,下意识地先是一喜,又迅速地“哼”了声,说道:“把他打走!往后不许此人再进我的书斋!”
说罢,他抢过小厮手中的双鱼佩,还要跟着大部队跑。
人群中藏着的小胡只好跑出来,今天陛下特别交代过他,不能让余少爷跟着一起出城,他只是个小兵,也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深意,总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是有安排,陛下应当是为了保护余少爷的安全。
虽然他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这样在意余少爷。
他硬着头皮叫住余心乐:“余少爷!余少爷!”
余心乐惊讶道:“小胡大人!你今日没当值?”
“嘿嘿。”小胡挠头,“我今日在街上巡逻,可巧碰到了余少爷……”
小胡不大会撒谎,说着说着脸就红了,余心乐没有多想,倒是很高兴地将他一拉:“走,请你吃茶去!”
小胡心下一松,只要不让余少爷出城,一切都好说!
那头,望吉书斋的掌柜一听他们少爷的意思,立马态度大变,把坐在雅间喝茶的赵酀轰出去:“滚滚滚!我们少爷不想见你——”
本还想骂得更难听,掌柜被赵酀无声看了一眼,立马就吓得闭嘴。
赵酀怎么也没想到上回余心乐当真恼了自己,竟是不愿再见他。
这些天忙得死去活来,累成死狗,好不容易今日抽出空想来给自己补点血,哪料这般遭人嫌弃……
赵酀倒也没有恼,只是道:“既然余少爷不愿见,玉佩当还我才是。”
这次换小厮叉腰:“我们少爷已经收回!快走快走!”
掌柜收拾好情绪,已经拿着扫帚准备轰人,赵酀心中无奈,并不想在此处生事,也只好先离去,虽说此时那些暗中的人应当已被赵琼那个靶子吸引走,万一还有人留着呢,万不能叫人瞧见他与余心乐相处。
只不知下回得空又是什么时候,再有他准备的那座宅子,栀子花也开不了几天,花季将过,若是不能给余心乐看到,这些置办又还有什么意义。
余心乐吃茶到一半,心火难抑,他腾地突然起身,抬脚就往外跑。
小胡差点被烫到嘴,拿起桌上佩刀跟着他们一起跑,余心乐一路跑到望吉书斋,气喘吁吁问道:“人、人呢?”
掌柜本还喜笑颜开,此时战战兢兢道:“回,回少爷的话,小人把他给轰走了……”
“……”余心乐撇嘴。
掌柜与小厮立马开始认罪,余心乐无力道:“算了,是我吩咐你们这样做的,你们没有做错,是我跟他没有缘分罢了。”
说是这么说,余心乐转头就生气地兀自念叨:这个人当真没有诚意!上次那样戏弄他,他不应该生气吗?半个时辰而已,那人都等不得,这样的朋友,确实不交也罢!
他将手中那枚双鱼佩塞给小胡:“送你了!!”
说罢,他气冲冲地也不再出城看热闹,直接带人回家。
小胡继续挠头,也看不明白,但他觉得余少爷的一些行为举止颇为熟悉,好像是慧娘跟他闹别扭的时候……
他再看手里的双鱼佩,赶紧回去找陛下汇报情况去,陛下说过的,余少爷的事,每件都是大事,都需向陛下禀报。
小胡当然找不到陛下的落脚点,他先去找邓大人,说有关于余少爷的要事禀报,邓大人叫他换下侍卫服,七绕八绕地带他来到座清幽的民宅,只有浅浅一进,很安静地藏在胡同中,远远就闻到很好闻的香味。
看来这是陛下私底下的据点之一啊,小胡很激动,他一定是被陛下看做是可信之人,才能被带来这种地方!!
小胡被邓容带着进了小院,扑鼻而来满是清香,小胡狠狠嗅了好几口,只觉神清气爽,他听邓大人跟陛下说话,用余光瞄到陛下穿了身墨绿常服,正坐在廊下,手中拿着什么物事,他也不敢瞧得太仔细。
赵酀放下手中东西,抬头看小胡:“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