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之事后,不论是京里,还是宫中,始终都不得安宁。
断掉右臂后,大皇子已是彻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此番变动,影响最大的是朝堂之上。
此前与大皇子、孙明远来往密切的官员,如今皆是被洗清了遍。
前朝如此,后宫自也难逃幸免。
皇帝处置了大皇子,原还打算动端妃,可圣旨未下,太后便病了。
太后这场重病是因为什么,宫内外的人皆清楚。
是以这些时日,宫里伺候的宫人,都端着十万分的小心。
而除去了这些波动之外,最为瞩目的,当属思宁郡主。
谁都没能想到,大皇子在京中横行霸道多年,最后竟是在短短的几日里,就被思宁郡主扳倒。
这几日里,思宁郡主的名号活跃在了京城各大世家中。
从朝堂的官员,到后宅的妇人,甚至到了学堂的学子,平民百姓当中,皆是无一不晓。
朝中官员对温月声行事风格褒贬不一,但在学子及百姓眼中,温月声所行之事,皆是为民除恶之大事。
更有甚者,还翻出了前些时日盛传的退婚书,又再次品鉴了番。
称她文武双全,乃是当代青天。
那陆青淮不知道在哪里听了这等话,见天在温月声面前鹦鹉学舌。
温月声都懒得搭理他。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这些时日却过得很是安宁。
甚至比起初来这边时,还要清净几分。
大皇子的事一出,无论从前那些人对她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如今都是既惊且惧,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其中也包括温府上下及镇国公府上的态度,都彻底转变。
连日来,公主府上收到了的礼物,甚至是帖子,都数不胜数。
这般氛围之下,她竟还是去皇家国寺静修了几天。
几日里来,满城风雨。
尤其是朝上,堪称腥风血雨。
大皇子这般轻易地就被断掉了登基的可能性,令得朝堂内外陷入了一片混战。
这中间,有其幕后党羽的反扑,也有浑水摸鱼之辈,另有些微妙的制衡手笔。
短暂的几日之内,温月声便被弹劾了上百次。
雪花般的折子,有说她行事肆意妄为的,有说她心狠手辣的,更有甚者,还说她拥兵自重,他日必将威胁到了朝野安危的。
诸如此类,不尽其数。
温月声在这秋雨萧瑟的昏暗日头里,持一青玉佛珠。
佛珠温润触手生温,她却神色冷淡情绪薄凉,在所有的闹腾声里,心绪平稳地礼着佛。
却不想这些声响越演越烈,至四日后的早朝时分,已经有人提议废除思宁郡主的殿前金腰牌,收回其手中的权柄,以安定此刻躁动不安的朝堂。
“……眼下郡主之所为,就好似一把悬在了所有人头顶上的大刀,稍不注意,这刀落下,便要取所有人之性命。”
“兵权是把利器,当用在了合适之人的手里,如若使用不佳,只怕轻易就会演变成为杀人的利器。”
“以郡主之性情,之手腕,实不该再握有这般威慑力巨大的兵权,是以,臣恳请圣上,着手收回思宁郡主之兵权。”
萧锐断臂,太后震怒,皇家这把火,烧不到了真正砍掉萧锐手臂的皇帝身上,便只能够落在了温月声的身上。
武将兵权,却成了文官分说争夺,权衡朝堂利弊之利器。
温月声斩杀的那些个官员,也成为了如今佐证这一切说辞的最佳证据,哪怕他们罪该万死,她也合该于法于理于情。
满殿争议不休时,温月声却在偏院内焚香诵经。
震荡之大,令得远在边疆镇守着的陆大将军,都差遣了武将递了消息回京。
陆青淮思忖许久,给他父亲回了封信,道:“观郡主每日吃斋念佛,心平静气,许是当以看破红尘,欲出家为佛。”
“父亲不必担心,朝堂之中争论不休,却也是不会拿个出家人如何的,顶多掀了她的香炉而已。”
“父亲与其操心郡主,不如担心担心儿子。儿子为求真理,不惜上下求索,前几日骤然掀翻郡主香炉,现已被郡主打断三根肋骨。”
“这等奇耻大辱,儿子如何能应?劝父亲速速归京,为儿子讨回公道,砸了这公主府所有的香炉,扬她佛珠,替儿出一口恶气!”
那信送出去,久久不见回音。
陆青淮急切不已,甚至还回家问了家中老仆。
仆人说:“将军说了,日后禁止您传信出京。”
“说,放屁不必告知于你老子是矣。”
陆青淮:……
第61章 换个将领
至第五日,这般弹劾仍在继续。
早朝之前,严伟看着周围神色亢奋,跃跃欲试的言官,不由得皱眉。
在他身后,有人小声地议论:“……这可真是,往常便是有人真的犯了错,也未见得这般阵势。”
“左不过是欺负郡主在朝上没有根基,无人帮扶罢了,你看大皇子倒台后,徐国公身为大皇子舅父,曾被参了几本?”
还有他们轻易不能说出口的话,那便是隐匿在了徐国公背后的太后。
大皇子断了一条手臂,太后岂能这般善罢甘休。
只这个话一出,却听得旁边有人轻嘲了句:“那又如何?”
“弹劾了这么多天,可见得出现了什么成效?他们越是这般,越能证明郡主与其他人皆无干系。”
而这个,就是皇帝会重用温月声的根本。
“话是这么说的,可若一直这么下去,只怕郡主也难免会受到了波及。”
尤其面对的是那些擅诡辩,巧舌如簧的言官。
似是在应验这番话,今日朝上的弹劾,也逐渐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
“……女子本应贤良淑德,而皇家郡主,更应该是女子中的表率才是,可思宁郡主而今所为,不仅半点不似女子该有的模样,且还手段狠辣,目无法纪。”
“不错,似军营并着城北校场的那种地方,本就不应该是女子能够插手进去的!郡主如今所为,又跟明摆着破坏军纪有什么区别?”
“回禀皇上,臣以为,此前章世子的事情之上,已经给了郡主太多的优待,然如今章世子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也当是时候收回郡主手中的权柄,以免时日久了,恐生乱象。”
“大徽自来就没有女子掌权的特例,加之郡主所行之种种,远超过了寻常朝臣处事之规章,是以臣等以为,当适时收回郡主的金腰牌,以正视听!”
这几个言官口若悬河,你一言我一语,仿若温月声之举,已是混乱了整个朝纲,甚至败了大徽的江山一般。
说得正起劲时,有一个面容消瘦,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的官员,甚至还高声道:“若今日不将思宁郡主的金腰牌收回,只怕会有更多的官员,受于郡主之迫害,而不得不屈从于对方。”
“届时,只怕国将不国,臣子做事也恐惧于其铁腕之下,长此以往,当生乱象啊皇上!”
他说得正是激动,尚且还觉得发挥不够,要为了自己的这一番话再添加一些柴火的时候,却骤然听到了一声暴喝。
“放你娘的狗屁!”
满殿死寂。
渭阳王站在了下首,有那么瞬间,他突然怀疑起来了自己的耳朵。
怎么刚才是有人说话了吗?
他怎么好像听到是有人骂人了?
不仅是他,这朝里的臣子皆懵了。
虽说寻常因政见不合,他们也常会在殿上争论吵闹,或者是阴阳怪气。
可到底还保留着几分颜面,即便是已经气恼非常,也不过攻击对方不知所谓。
啥时候这么骂人了?
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刚才骂人的人高声道:“狗娘养的畜生玩意!”
殿内的臣子都懵了,抬头看去,发现这在太和殿中,皇帝面前破口大骂的人,竟然是那位镇国大将军。
许多人这会更是头脑都犯晕了。
须知大徽重文轻武多年,武将因不受重视,多数情况在朝上都是格外安静的,偶尔会有参与时,也是起了战事的时候。
如今这位镇国大将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是发了疯去了?
因着太过震撼,那几个能言善辩的言官,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就这当口,那镇国大将军已经跳了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嘴一张就在这拉粪。”
“还国将不国,当生乱象!纯他娘的放屁!”镇国大将军暴怒非常,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郡主掌控守卫军,负责底下将士训练及排兵布阵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当你的蛀虫。”
“还破坏军纪?你们这群草包懂什么叫做军纪!?”
“是你那上下嘴皮子一碰,你放屁得出来的军纪?”
那几个言官平常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是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何时曾遭受过这些。
被他这一通破口大骂,直骂得脑子是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反应过来,气得发抖地道:“大将军!这可是皇上面前,太和殿上!你怎可如此轻贱下官等?”
“轻贱?你得庆幸这是在皇上面前!否则老子今日非得要拖你到军营里练上几手,打得你这个狗东西哭爹叫娘才是!”
镇国大将军平常不说话,以至于这在场的人都忽略了,他身材壮硕,魁梧非常,堪比眼前两个文官加起来的身量。
而在他身侧,忠勇侯亦是冷沉着一张脸,高声道:“城北校场几千守卫军,不过只是在郡主的手底下训练了十几日而已。”
“昨日就在守卫军每月演练中,以一敌三,力压其他三个校场的守卫军,勇夺第一。”
“你们满口军纪法纪,说郡主破坏朝纲时,是郡主手底下的兵,捍卫了大徽的山河!”
镇国大将军讥笑道:“一群满嘴仁义道德的烂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