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无晏却突然伸手捂住嘴,露在掌外的一对明眸微微撑大,一本正经道:
“上一次,爱卿并没有亲过这里!”
陶临渊挑了挑剑眉,声音暗哑:“那微臣今日便补上。”
魏无晏却固执地捂住嘴,说什么都不愿撒手。
陶临渊见少年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只好垂下头,不情不重咬在少年纤细的皓腕上。
果然,小皇帝松开了捂在嘴上的手,想去追咬回那一口。
可迎来得却是男子骤然袭来的唇。
魏无晏想要扭头闪躲,无奈脑后早被男子手掌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她被迫接受男子的掠夺,魏无晏觉得自己好似一个溺水的人,而眼前的男子,就是她能够抓到的唯一浮木,她只好伸出双臂将他揽得更紧,同时从他唇间攫取得更多空气...
面对小皇帝单纯的回应,陶临渊恨不得将怀中少年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二人纠缠期间,小皇帝的龙袍微微散乱,露出赛雪肌肤。
少年的锁骨生得很好看,平直又骨感分明,如层层堆砌的美玉,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玉瓷一般莹润的光泽。
可惜美玉被繁冗的龙袍层层束缚,只浅浅露出一角。
陶临渊伸手想要将这尊美玉显露真身,却感到唇上传来一阵痛。
他垂下长眸,凝视面容酡红的小皇帝。
少年红肿的唇瓣上染着点点鲜血,眼尾洇着淡淡的粉晕,在摇曳烛光下,宛若桃花精魅下凡,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妖冶之姿。
魏无晏终于腾出了嘴,她如溺水之人重新呼到了新鲜空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泛着盈盈水波的眸子怒视陶临渊,愤然道:
“朕...朕不是说了,上一次爱卿没亲过这!”
说完,她美目一翻,居然直直昏睡了过去。
陶临渊伸手揽住向后栽倒的小皇帝,手指探在鼻下,发现少年只是陷入了昏睡。
小皇帝居然在这等紧要关头,没心没肺地径自睡着了!
陶临渊哭笑不得,只好先将小皇帝微微敞开的衣襟重新掩好,免得金娇玉贵的少年染上风寒。
吕太医曾叮嘱过,皇上排出余毒期间万不能受凉。
起初,陶临渊并没打算碰小皇帝,只不过想从“醉酒”的小金龙口中套出一些真心话。
别看小皇帝平日里油嘴滑舌,妙语连珠,实则嘴巴比蚌壳还紧。
只是未曾料到,他竟从小皇帝一开一合的红唇中听到了“大奸臣”三个字。
少年语调慵懒又缱绻,还带着一股嗔怨,仿若柔软的猫尾,有意无意地在他心尖上轻轻扫过。
这三个字,比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比君臣别有的陶爱卿更足以冲击人的心弦,让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境在面对小皇帝青涩又笨拙的挑弄之时,竟会如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种在他身上的蛊毒何止深入骨髓,完全是渗透至他的四肢百骸,早已无力剔除,亦是无药可解。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让他“病入膏肓”的蛊毒生吞入腹。
陶临渊凝望小皇帝娇憨的睡颜,眸光渐渐变得深沉,他俯下身用薄唇拭去少年眼角的泪渍。
咸咸的...
旭日东升,阳光从窗轩照入屋内,透过层层纱幔,金灿灿的光线已然柔和了不少。
可魏无晏仍觉得刺眼。
她拧起精致的剑眉,抬手覆上眼皮,过了半晌,才懒懒开口道:“蕊心....”
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魏无晏忙睁开酸涩的双眼,迷茫环视四周熟悉的陈设。
她这是在福宁殿。
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脑中传来阵阵刺痛,魏无晏用指腹按压头穴,开始努力回忆。
她勉强能记起宫宴上发生的事,蜀中王献上的一对孪生舞姬居然是七皇兄早就布下的暗棋,两名舞姬假借敬酒之名想要刺杀于她,还好摄政王及时察觉并将她护在身后,摄政王还因此受了伤。
对...摄政王手臂受伤,还抱着她去偏殿医治。
魏无晏垂下手,脑中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在偏殿里,摄政王说他手臂的伤口处敷了麻药,抬不起来,让她端茶喂水,还....
还骗她做什么来的?
魏无晏努力甩甩头,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她喂摄政王喝过水后发生的事了。
这时,蕊心手捧铜盆快步进入寝室。
“陛下,您醒了?”
蕊心将铜盆放置在矮几上,转身倒了一盏桃花蜂蜜水,悉心服侍魏无晏饮下。
喝过蜜水的魏无晏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她缓缓问道:“昨夜是谁送朕回来的?”
“是摄政王送陛下回福宁殿的。”
魏无晏面色微变,赶忙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裳。
昨夜所穿的龙袍已被换下,她当下穿着淡鸦色游龙刺绣丝绸寝衣,从胸间毫无束缚的触感来说,她的束带已经不见了。
瞧见她眼中闪过的慌张,蕊心压低声音解释道:
“陛下安心,摄政王昨晚送您回来时,陛下的衣裳整整齐齐,这套寝衣是奴婢为您换上的,且奴婢昨夜已经查过,陛下束胸上的系带并未松动。”
魏无晏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可知昨夜...朕在偏殿里都和摄政王说了些什么?”
蕊心摇摇头道:
“奴婢不知,昨夜奴婢为陛下取来新龙袍,却被守在偏殿外的侍卫拦下,薛将军说陛下与摄政王正在商议政事,闲杂人等不入内。”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摄政王唤奴婢进去,奴婢进入书房时,瞧见陛下正睡在矮塌上。摄政王说陛下体内残留的软骨香致使您突然陷入昏睡,后来太仆寺的人派来遮风的銮驾接陛下回到福宁殿。”
听蕊心说完昨夜的来龙去脉,魏无晏又努力回忆了半晌,仍是记不起一星半点她与摄政王的对话。
不过想来她身上的秘密并未被摄政王发现,不然昨夜摄政王不会让太仆寺送她回福宁殿。
用过早膳后,魏无晏本打算看上一会闲书,可悬挂在廊下的“日安”口中唤个不停。
“海棠开后春谁主,日日催花雨。”
魏无晏合上书,抬眸看向窗外叽叽喳喳的“日安”。
几日前,内侍省从珍宝阁找到一架做工精致的鸟笼,特意送来给“日安”换上新屋。
新鸟笼通体由鎏金打造,呈八角攒尖顶殿宇式,光飞檐就有两层,又以夔龙挑头,檐下坠有一串琉璃珠,每每轻风掠过,五彩琉璃珠摇曳,发出灵动悦耳的响声,在日光下灿烂生辉。
本应在层峦叠嶂的山林间自由翱翔的灵鸟,如今却被困于一寸之地拾人牙慧。
就算困住它金笼价值连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日安”不知眼前明艳佳人脸上的愁云为何,它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用尖喙梳理身上华丽的翅羽,嘤然有声:
“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文鸳正巧端着一盘鲜果和茶点放在几案上,她听到“日安”口中重复的诗词,笑道:
“这鸟儿一清早念了四五首含有海棠的诗词了,想必它很喜欢海棠花罢。”
说者无意,听着留心。
魏无晏柳眉轻挑,她转头看向布置茶点的文鸳,正色道:“你说什么?”
魏无晏平日里宽待下人,说话时和颜悦色,就连眉梢都噙着三分春意,鲜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文鸳微怔,结结巴巴道:“奴婢说...说‘日安’念了四五首含有海棠的诗词,它也许很喜欢海棠花...”
魏无晏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
“日安”只是一只学人言语的鸟儿,就算它有喜欢的东西,也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它能够表达出来的,都是传授之人的用意。
“宫中的海棠树都栽种在何处?”
“回禀皇上,御花园西角有一片海棠林,绕过画舫斋便是。”
文鸳回完话,瞧见小皇帝愣了一会神,随即放下手中话本,起身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枚玉双鱼佩,叫上小福子出了宫殿。
大魏皇城里一共有三座园林,分别是御花园,涵碧园和宁寿园。
涵碧园临近皇后居住的翊坤宫,而宁寿园正对着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只有御花园紧挨着皇上处理政务的垂拱殿。
从垂拱殿里出来的臣子们,有时也会到御花园中小逛片刻,好瞻仰一番皇家园林错落有致的美景。
魏无晏步入御花园,她瞥了眼石台上的日晷,见晷针落在巳时,想来此刻摄政王正与大臣们商议朝政,故而御花园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她按照文鸳的话朝御花园西角走去,穿过双层复廊,踏上画舫斋,一眼便眺望到远处层层叠叠,灼灼灿灿的海棠林。
正欲走下石阶,魏无晏突然听到有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
“父亲明知本宫自幼与唅星不对付,为何还要本宫将她引荐给摄政王?”
“早些往摄政王身边送去吴家大房的人,也能早些洞悉摄政王的心思。娘娘如今虽然掌管着后宫,却鲜少能接触到摄政王,像上次新税法之事,就因咱们大房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缴上了好大一笔税银,惹得族人们生怨...”
是皇后的声音!
魏无晏一时顿住步伐,她透过落地长窗看向一层平台上窃窃私语的二人。
与皇后相谈的男子是政事堂之首的吴参政。
亦是皇后的生父,吴家的族长。
画舫斋设计精巧,三面临水,共有二层,复廊直通画舫斋二层。
魏无晏让小福子留在复廊望风,她直接进入画舫斋二层的观景台,而皇后与吴参政二人站在一层平台,故而没有发现头顶上偷听的魏无晏。
魏无晏无意去探听吴家的私事,可是她若要前往海棠林,便只能从一层的轩前平台绕过去。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时,突然听到皇后抽泣的哭声,于是收回了脚步。
“当初若不是父亲一意孤行,非要让女儿去做太子妃,本宫...本宫又怎么会嫁给如今这个傀儡皇上,惹得摄政王心生厌弃...”
吴参政负手而立,语重心长道:“凝月啊,你如实和父亲说,你入宫了这么久,有没有和摄政王私下相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