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要是想讹我爸一笔那你只管去,他别的没有,光有钱。)”
宪警怨毒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钱多很了不起吗?该死的z国佬!)”
简行严却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样子,甚至过于轻描淡写地脱下了鞋子,他一边慢悠悠地把一双鞋子码到木床跟前,一边回答:“(是呀。)”
咣一声,宪警手中的警棍重重地捶在铁栏上,他咆哮了一阵,几乎要打开门冲进去,正当对面囚室的小混混们心中紧捏一把汗时,拘留室的大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矮个子的白人胖老头。
“不知简少爷光临,有失远迎。”胖老头嘴里衔起一串流利的中文,不知是不懂其义讲错了场合,还是故意讽刺。
简行严不认识来者,却看得懂军衔,心里明白这老头是宪警们的头头,他朝那人低了低头。
“我的中文名字是韦丹。”胖老头继续说,“说起来令尊和我是老朋友了,不过朋友归朋友,简少爷被带进来也是事出有因,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阵,等我们调查清楚,自然立刻毫发无伤地送你回家。”
“你中文说得比我都好。”简行严打趣道。
韦丹是个在南洋生活多年的英国人,而今当上乔治市宪警队的一号人物,军队文官出身的他深谙与这边土著、华人的共存之道,他和简行严说完话,转过身去立刻变了一张脸冲先前那名手下吼道:“(你这个蠢蛋,还不出去干你该干的!)”
拘留室的门再度锁上,室内一阵沉默,三间囚室里的人大眼瞪小眼的彼此瞪了几分钟,简行严从身上摸出了香烟和火柴。
“……大爷,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给我来一根吧!”对面囚室有人摇尾乞怜到。
简行严大方的把烟盒里剩下的香烟和火柴全部递了过去。
原本为了抬四佛拔头筹而大打出手的道上弟兄,这下在一片吞云吐雾中迎来了和平,只有家俊还不甘心地呲着牙。
家俊打量着简行严,问到:“你到底是什么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简行严。”
“好啊你,你小子就是简行严!”家俊大叫一声。
简行严洗干净耳朵等着听下文,对面却没声音了。
这一天他虽然过得有点倒霉,却也不算太坏。
因为坏事还没有到来。
王富贵探望完少爷,爬上汽车,跟汽车里坐着的老爷回了话。
简旌问:“怎么样?”
“少爷倒还好,受了点皮外伤,精神劲儿跟平时一样。”
“这个不成器的狗崽子!”
“您消消气,少爷还年轻。”
简旌又说:“这事太太知道了吗?”
“我从府上出来接您之前,看见张太太到了……想必少爷的事已经传到太太耳朵里了。”
“哼,知道也没用,管教子女方面她百无一用。”
“您消消气,太太也是……也是头一回。”
“还有宪警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我简家的人吗?”
“英国人嘛——”
“你怎么老接茬!”简旌大怒,“赶紧开车!”
王富贵脖子一缩、嘴一闭,麻利地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简旌今天参加完一年一度的“本头公出游”,正摊上简行严斗殴被抓的事,当着全会馆的头头脑脑们丢了一个大脸,他的脸黑得可以滴出墨汁来。
司机将车开到靠近码头的街区,在一幢房子前停下,门边一块大匾写着“旌协船运”四个大字,金灿灿的很是招摇。这家公司是简旌名下若干商号之中的一家,主要经营货物船运,往来于南洋和内地之间。这几年受战事影响,为了能够继续经营,简旌向英国人交了投名状,送了一部分股份给英国的商行。
旌协船运的员工们对老板的烦心事已有耳闻,看到老板如同见到瘟神,躲的躲藏的藏,导致简旌从车上下来到办公室这段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林秘书跟简旌前后脚地进了办公室,他一进来就说:“听说你儿子又干好事了?”
当着这位林秘书,简旌的态度显得格外收敛,“行严这孩子,从来就不省心,待在英国还好,离得远,回来之后就没让我有一天好日子过。”
林育政的花瓣唇优雅地展开,笑了一笑,他那张脸确实好看,只是看多了莫名叫人感觉有点阴邪古怪,“老简你倒是坐得稳,不去找警察局要人吗?”
“给他一个教训吧,吃点苦头也好。”
“当父亲的真是用心良苦呢!”林育政的讽刺溢于言表,不知是在讽刺简旌,还是在讽刺全天下的父亲。话锋一转,他问到:“知道你儿子为什么被抓吗?”
简旌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狠狠把肩膀埋进椅子背里回答到:“因为老金那个老王八呗,我简旌的名字在英国人那里又不管用了,我儿子也可以随便抓。”
“他把他爹给他的茶园卖给英国人了。”金医生这个人,生来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好在他也无心于此。
“是啊,升旗山的茶园”,简旌嫉妒金医生名下有这么一处产业嫉妒很久了,要怪只能怪老金命好,含着金钥匙出生,不像简旌——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拿上海那房老婆的嫁妆当本钱,自己挣来的。“这下老金又能风光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