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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歃汤为盟

白待着也是待着,出去走走也好,齐恬就跟着辛列嫂过去了。

到了她家里一看,屋里坐着不少人。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一圆桌,一群人都在那儿围坐着。——这在这世道论起来就是个不正经的情状,什么事儿要这么坐着!

齐恬看了心里就活动起来了。

都是这一头的,洛丰同狸玢都在,还有几个昨儿给她帮忙的。齐恬赶紧先一一上去道谢,几人也都问她好,同当日第一次拼车入城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说过这一回,她也落座,桌上人等就开始说起修行的事儿来。别看他们许多不合章法的所作所为,实则在修行上一样热心,不过信的路不一样罢了。

齐恬也插不上话,就在一边安静坐着,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聊天也聊得挺心不在焉。随着辛列嫂往后头去的时候越来越久,这地方的气氛也越来越奇怪,齐恬觉得有些像看视频前等非会员广告的意思。

就在那话聊得越来越干的时候,辛列嫂端着一个陶鼎出来了,一时众人都住了口,相互对视一笑,闹得齐恬都有些心痒起来。想到昨儿辛列嫂提过一句“同道中人”,再看看这阵势,多像从前上大学时候偷摸在宿舍涮火锅的样子!

不,不,以眼前这配置这阵势,怎么可能仅是个火锅?!这、这最少也得是个佛跳墙吧!齐恬整个人都抽起来了,感觉脚筋直接连到了头顶,下一秒就要弹起来去抢那个汤勺了。

辛列嫂脸上也带着几分自得几分神秘的笑意,把陶鼎往中间一放,还特地略等了几息,把众人的心吊到最高时候,才伸手一下子揭开了盖子。

一阵热气蒸腾而出,围着的一群人不自觉地把脖子都往前伸了伸,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好几个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欲啥那啥的表情。

齐恬脸上却呆呆的,她正努力维持着,不叫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或者爆什么粗口,虽则自己的话他们应该听不太懂。

毕竟人家好心请你来的,哪怕就是一锅杂菜汤呢,那也是情谊不是?

一锅清水,上面飘着四五种不同的菜叶子,闻起来就是白菜汤的味儿,可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倒像是在闻什么神仙水。

这三更半夜秘密集会闹得跟黑社会似的,就是为了一起分享一锅菜汤?!齐恬心里……

正晃神,边上有人递给她一个小陶盏,神神秘秘道:“给,尝尝!先小着口点儿!这原汁的气味,一开始可受不住!”

齐恬木木地接过,低头看着手里这小碗清水菜汤,心想着这时候抬脚走人走是不是合适。

边上两个相互打了个眼色,一脸看“菜鸟”热闹的表情,还是洛丰低声笑道:“你先抿一口,尝一尝,其实他们卖我们的丸子里许多都有这些材料的,只是生药都在那几家手里,这是我们好容易弄来的,别处再不能有的!”说到后来都有些激动了。

齐恬赶紧点头,听话浅尝了一口,——真的是菜汤,还没加盐。

洛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齐恬心说这还等我点评呢?挖着心底道:“有股子……清香味,生、生味儿……”

边上那看热闹的几个便抚掌笑起来:“好一个生味儿!是了是了,我们这群人,不就是受够了那些丸子的制味儿、造作味儿,求的这个生味儿么!果然是同道中人呐!”说着还举起自己的菜汤碗同齐恬的碰了一下。

齐恬只好笑着点头,众人又边喝边聊起来,品评这回的“料”,回忆从前的“峥嵘岁月”和“光辉历史”,齐恬看着一群人煞有介事地围坐着分享一锅菜汤,越发疑心身在梦中。

等深夜回到自己家里,躺在床上时,她还一时无法消化这一日的热闹。

不管怎么样,经了这事儿,她就彻底算“自己人”了。这才发现他们这里的“线下”集会也很不少,可见还是能弄来东西的,只是费点钱。齐恬最不在乎的就是钱,手里松,更得人念好了。

只是有时候看他们在那里神神秘秘、一脸陶醉地喝汤吃菜,齐恬就不由得出戏。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真大佬在陪小朋友玩杀人桌游,还得听他们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声,——好想给自己配一个“无情杀手”的表情包……

这日又有大聚,齐恬也早早地去了。

这场面同她从前的日子和心里的愿景相比,自然是叫人哭笑不得的“小儿科”,可是以现在身处的世道来说,这就是“极乐岛”、“快活林”了。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去处。

到了那里,同相熟的几个坐下说话,因没见着狸玢,便问洛丰道:“好稀奇,今儿只见花儿没见叶?”

洛丰笑道:“今儿的大聚原是为着她,她不好前来。”

齐恬不解,洛丰才低声告诉她道:“今日她要同人合屋了。”

齐恬还没听过这事儿,不晓得究竟什么意思,再去一查,原是婚嫁之意。只是看那灌子里所言,这男婚女嫁之事在此地似乎也是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的,她们今日为狸玢庆祝大聚,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之举了。

席间大伙儿先虚敬了不在场的“新人”们一杯,才开始这日的大聚。齐恬心里许多话想说,只是她知道这里的人虽“离经叛道”,心里却是有那个“经”和“道”的。他们是知道自己在做“过分”的事情,甚至还有以此自得的,但这份“不受规矩”的自得正是建立在对那个“道理规矩”的认可上的。

所以她这一肚子话,还得等到了司徒佳的跟前,才能痛快倒出来。反正她知道自己的异界人身份。

司徒佳不意她说起这件事儿来,差点没落荒而逃。

齐恬不解道:“这里的人都是怎么来的?设若没有这婚嫁之事,那又哪里来的这些人?又或者,这婚嫁之‘名’是多此一举的,只剩那婚嫁之‘实’就好了?”

司徒佳镇定了半日,才能开口同她说这事儿,她道:“人……自然都是自家爹娘生的……只是咱们这里都以‘仙’为上,咱们凡人做不得神仙,那也要尽量像神仙才好,那些与神仙不同的……就、就、就该尽量避免……”

齐恬忽然恍悟:“以似仙为高!以非仙为耻!”

所以才要吃丹丸,所以辟谷丹时效越长的越贵!时效长的就能更多天不用进食,——像神仙!更少五谷轮回之事,——像神仙!不以华宅衣饰为求,反以朴以简为高,所展现者,大约就是一句“清心寡欲”?这也是要学神仙!……

司徒佳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还答她方才那段话:“这婚嫁生死,都是凡人事,是以……是以都、都……”

齐恬接道:“都不是好事儿!实在要做,也该避人耳目……”

司徒佳点点头。

齐恬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关键,她问道:“可你们怎么知道神仙就是这样儿的呢?”

她听过的修界,哪个不是物质极大丰富,灵茶灵酒灵谷灵果,洞府仙岛奇花异草才称得上仙界不是?君不见修界里种马女尊样样不缺,道侣炉鼎又是做什么的?便是超过了这一层,飞升成神,位列仙班,在天庭里有个一官半职的,也没改什么,要不然你当天蓬元帅怎么下的凡?……

司徒佳也愣了一下,人在境中,自然而然,许多事儿都习以为常,不曾去追究过。想了一会儿,她道:“一者从来就有这样的说法,再一个是自从有了半仙,他们既有一半的仙体了,从他们的日常行止中亦可稍证一二……”

半仙们回转之后,只服丹丸净水,无轮回不生秽;一生为众生祈福牵道缘,从无男女婚嫁之事,更无生儿育女的。要说起来,大概也只沾一个生死;可是他们自天门回后个个能活过百年且形容不老,便是死了,亦尸身不腐且轻若鸿羽,实在大异凡俗。

“你不是说半仙的事儿里头恐怕有阴谋么……”怎么还信他们的,——这后半句齐恬没讲出来。

司徒佳苦笑道:“我是疑心这里有那几家的动的手脚。可我方才说的他们异于常人的地方,都是真实得证的,并无虚假。且他们到底是经了仙门后变成如此的,除了说‘仙化’,别的都解释不通……”

齐恬这时候已经管不上去批判这里的诡异三观了,又问道:“那你说的阴谋是什么……”

司徒佳道:“我疑心……我疑心是不是那几家有叫人能过仙门的法子……”

说了这一句,脸就渐渐红了起来,看着不是害臊,倒像是极度激动的样儿,“我们这里……说什么积福也好修行也罢,最终的出路,无非是托生仙界。死后如何不知道,只活着的时候能遇着的唯一机会,就是天门开。天门一开,人人都能去‘过天门’。只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头走进,转眼就还从这一头出来了!试几次都一样。

“而那些没有再出来的,便是真过了天门,去了仙界了……只是,只是这个究竟什么人能过、什么人不能过,说不准。为了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多少人家世世代代在摸索,就有了之前同你说过的各样‘神算’。只是都是有时候准,有时候又不准……这事儿若不到十成十,那也无用。”

司徒佳大概想起了关于自己的各种论断,好一会儿才道:“晓得这个规则,并不光为了先晓得什么人能过,什么人不能过。——过去真成了仙的,就同此间无干了,先明白也没什么用。想要知道规则,是为了能依着那规则改造人……你试想,若是我知道了这法子,几十年时间,把家里人都改成了能成仙命格。到时候天门一开,一家人齐齐升仙成神,那、那!……”

齐恬见她激动得耳朵都快烧起来了,赶紧拦住她:“好了,好了,你这是多心了。若他们果然有这法子,早就都一块儿当神仙去了,哪里还有什么通天堡?!”

司徒佳苦笑道:“你说的没错,只是……那半仙……总有许多可疑处……”

齐恬道:“那不也只是半仙么!说明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法子,也只是个半法子,管什么事儿!”

为了说明白这事儿,齐恬把缘降院灌顶所得也同司徒佳细说了,一说说个没完,没奈何司徒佳又在她那儿住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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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的最后一天了,这一年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