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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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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找不到你和蔓婷,在搞什么?」他罕见地动了怒,即便阿树对他的认识才不过短短几天,所以,阿树认为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陌生人。

「手机、没电了、」他没有打算从口袋中拿出来好证明这一句话,因为如果他的手机还能使用,就也不用直到这时才让狼狈的本人终于走来到这里。想到这,他提醒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叶大哥,撤下来吧?」

「什么?」

「把『春雨』撤下来。」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摇摇头说。「不......全部都撤下来吧?『画布』跟『水舞』,全都撤下来吧。」

他楞了一会,姑且打算当作这是意气用事,然后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唤醒他,不论是身为业界前辈、还是这场子的主人。「......阿树,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再逞强了。」

「逞强?」他观察了一下阿树的神情,认定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好好沟通。「阿树,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这是你的实力,对自己有信心点,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你离成功都只差临门一脚了。」

「......我不想再欺骗谁了。」但是,他又说。

听见了关键字,摄影大哥开始感到紧张。「什么意思?」

「那三张照,其实都不是我拍的。」

「你说什么?你有没有说错?喂?你清醒一点好吗?这件事情很严重。」但即便如此,阿树的情绪还是依旧没有起伏,一样像具尸体。无奈之下,他选择先控制住自己的脾气。「......那么,是谁拍的?」

「是那台相机。」

「相机?」

「那台相机、自己拍出来的......」

「......我的老天。」

都什么时候了,搞出这种状况、还摆出这种态度,无论以什么角度来说,都太不知羞耻了吧?他开始后悔找上阿树、后悔当初替他着想、为他的作品而感动的自己。

果然,有些人不是怀才不遇,而就只是单纯的、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而已。

但现在不能够妥协,尤其在这个时候,幸好阿树过了中午才来找他,要是再早一点,例如昨天事情发生的当下,那么听见这个要求的话,他相信自己是会认同的。

他的展览很重要,无论是形象上的维持还是专业上的自我要求都没有办法让步、没有办法被这个不知感恩的年轻人给破坏,而且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他的权力,已经免费提供表现的空间了,也自认为没有愧对于谁,那么,又有什么理由需要心软妥协?

「阿树,你明白现在的任性可能会为你带来什么后果吗?」

「......任性?」

「在展览上胡闹、破坏别人的心血、糟蹋别人的心意,对于任何一个创作者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吧?传开了以后,你在这个圈子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我在摄影圈、就玩完了?」

「我没有要吓唬你,但正是这个意思。」

「那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他没有回答阿树的问题。可以?不可以?不对吧?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疯了、他一定疯了,无论短短一个晚上是经歷了什么,吸毒了?受到太多刺激了?还是精神疾病又发作了?一定是这类的原因,太诡异了,而他也明白自己没有必要为他操心,这个人确确实实地已经没救了。但是,可没有义务为他善后、可没有责任拉他一把。

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一个疯子毁了这一切。

「如果是模特儿的授权上出了问题,阿树,那已经不重要了。」他伸手搭上他的肩,颇有力道地按了按。「杂志商会顾虑到这些,但报社不会,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得顺顺利利。」

「报社?」阿树想了想,眼神里突然回了魂。「为什么会有报社?」

而这反应,在摄影大哥看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在理智恢復了以后,接下来的消息绝对能让他回到那个对梦想感到飢渴的年轻人。

「中午来过了电话,他们对于这次的作品很有兴趣,等等会亲自过来一趟。」所以他重新替两人感到高兴。「阿树,这是连我都很难遇到的机会,在摄影的书籍上出现,就等于只是分享给同行们罢了,但这个能让更多人欣赏到你的作品,想想看,有多少人会从报纸上看见『春雨』?看见张立树这个名字?」

他顿时无法言喻,夸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阿树,你要知道不仅仅只是这样,这代表你甚至获得了筹码能够跟小张那谈判,把授权金一次拉高数个档次。阿树,替蔓婷完成梦想吧?她想出现在杂志封面上吧?你已经有能力可以替她做到了,这全部都是你应得的。」

「撤下来......拜託你......把照片全都撤下来......」求着求着,阿树就这么突然跪了下来。他的手指在洗石路面上施力,把染上漆色的指甲给抓撑开来。「拜託你......拜託你啊!」

「......阿树,你到底在干什么?」他向左右看去,幸好这里是在某处巷里。「你是吸毒了吗?我警告你,再乱来我就要报警了。」

「好、好、怎样都可以、你报警吧!只要能把照片撤下来就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撤下来、快点撤下来啊!快点啊!拜託啊......」

「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啊!」

在阿树一伸手抓倒他裤管的当下,他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像个优良导师一样循循善诱了,包容已经到了极限,他不要继续浪费时间在这,算算时间,报社的人说不定已经到了。

他踢开了脚,黑浓的脏血在白色裤管上抓下几道绝望。

「你!」

眼见遭人玷污,他下意识握紧了双拳,但当然是有足够的修养可以忍住气,不往阿树的脸上大踹特踹。

于是,他只好又再一次地把自己给安抚好,决定放任这问题学生继续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什么话也没说,走远、走远、消失在热络的人潮之中。

那么,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