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宗塾的管事,事后只能硬着头皮去唐府,把这事儿汇报了。
唐韦善当时就怒火冲天:“这种人还不打出去!屡次偷盗 ,还得罪了许四元,留着这么一颗老鼠屎来坏整个宗塾的名声么!”
管事唯唯应是,忙不迭的跑了。
唐韦善犹气的走来走去。
其实唐韦善那天回去之后,很快就知道了“穷酸田舍奴”是许四元的消息。
当时他的感觉,真的是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而且,有这么一件事儿在前,他以后不管建多少私塾,做多少善事,都再也讨不了读书人的好了,每个人都会说“这就是那个嘲笑许四元是穷酸田舍奴的人”?
他从此就是这些读书人眼中的笑话了!
当时他越想越怒,直接找上了崔家,狠狠的告了唐永明一状。
崔家家主一听说唐永明竟得罪了与县太爷交好的堂侄女,复又得罪了许四元的弟子,简直要被他蠢哭,当时就把他叫过来大骂了一通。
赘婿什么的,不就是个玩意儿么,留着本来是消遣的,居然还敢闯祸?那当然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但据说那个崔芙蓉对他倒是十分真心,所以,事后唐永明并没有被赶出崔家。
唐韦善越想越怒,狠狠的呸了一口:“死肥婆,眼瞎么!拿着个蠢货当宝!”
他只觉得胸中郁气怎么也是难以纡解,咬牙切齿的发狠道:“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咱们走着瞧!”
…………
唐时进当天晚上就被宗塾赶回了家。
触犯了最心疼的大孙子,孙婆子恨的连对县太爷的惧怕都忘了,跑到石屋门口就大骂起来。
结果还不到半刻钟,就哗啦啦跑出来了数个婆子媳妇小娘子,大声与她对骂。
本来么,唐时进偷东西也不是第一回了,唐时嵘和唐俊琛,就是被他害的被宗塾辞退的,人家后来拜了名师那是人家的造化,至于唐时进?就是自作自受!活该!
孙婆子骂一句,有无数张嘴等着她。
她想撒泼,无数只手拽着她。
她想打滚都没能打成,早有人连拖带拽,把她拽走了。
而唐时玥只需要及时出来,看一看诸人,然后含笑拱手道一声谢,这些人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就是之前凉粉事件的后续效应了,村里人都知道这小娘子有本事有脾气,都卯着劲儿要讨好她。
这会儿大家正在吃饭,祈旌忽然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什么能给她们了呢?”
唐时玥笑道:“重恩的人,你给她一杯水她能记一辈子,重利的人,你割自己肉给她还嫌肉酸,我从来没想过结交所有人,我只需要结交我喜欢的人就可以了。我的原则就是……”
她仗着他坐着,拍了拍他的头:“够乖,我就罩着你。”
祈旌瞪了她一眼,站起避开,唐时玥笑着坐下,大家哈哈笑了两声,他就又默不吭声的坐下了。
第二日,蜜桃酒和枇杷酒都满了二十天。
一大早,祈旌和唐时玥都去了酒坊,但是滤酒的工作,她们没打算自己动手,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
酒坊的工人一起动手,把酒滤出来,仍旧是需要保持酒质澄清,毫无杂质。
里头的蜜桃枇杷,其实就好比红酒雪梨一样,泡完是很糯甜很好吃的,都拿笊篱细细的捞出来,拿小碗盛了,分给酒坊和村里的人吃。
然后余下的酒,又滤出来一些微浊的,准备留着自己人喝。
再余下的酒渣,就倒入之前特意盖的酒池之中,酒液慢慢渗入地下,中药和水果渣等太阳略晒干,就一把火烧了。
第一批的三千斤酒,大家忙了整整一天,大约滤出来三千三百余斤。
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往镇上四方酒楼送酒。
四辆骡车一字排开,有栏杆没有顶篷,一辆车上两个身穿黑底红字短衫的英俊后生,车上也大红字写着“福寿酒坊”四个大字。
祈旌和唐四叔也换了簇新的衣裳,押着车,就这么熊纠纠气昂昂的去了。
可想而知,必定十分轰动,一定会一炮而红!
唐时玥美滋滋的拿着帐本儿,计算着余下的酒。
拿出十坛两斤的,一种六坛,这是准备送给县太爷的。
再拿出四坛各两斤的,这是当时答应姑苏生的,虽然现在程家班已经离开村儿了,但是答应过的事情,她是不会反悔的,这也算是一种宣传投资了。
另外,她好像还答应了送给韩老大两坛,这个也是要拿出来的。
以上全记她私帐。
族长、里正家,每种各两坛,记公帐。
正算计着,周娘子噙着一脸笑过来,小声在她耳朵边道:“昨晚上出了个事,你知道吧?”
唐时玥问:“啥好事儿?”
周娘子忍着笑道:“就是你奶奶,昨儿不是跑你家撒了半天泼么,结果你猜怎么着,回去的时候,她一脚踩空,路上居然好好的陷了个大坑,她整个人都淹进去了。”
“水到这!”她比量了一下:“胸口!吓人不?她嚷嚷了半天才有人听见,把她拖出来,今儿还有人去看那个坑呢!”
她凑她近些:“有人说,说她分家的时候不是发誓,要是再找你们麻烦,就被水淹、被狼咬么?这一回应了誓了,真叫水淹了!要不好好的走路上,咋会多个坑呢!”
唐时玥有点儿乐。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这种信神明信鬼神信誓言,相信做了错事会有报应的时代,比百无禁忌的时代可爱的多。
而且孙婆子似乎也被吓住了,今天一天也没再来闹。
挺好的。
她双手合什拜了拜。
谢谢老天爸爸,我一定是您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唐时玥第二天叫唐俊良赶车,送她去了县衙,同时打发唐三叔带着唐东子,去邻镇给姑苏生送酒。
她最近经常用这两个少年。
唐俊良就是唐四叔二兄的遗腹子,家有寡母幼弟,才十四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十分少年老成。
而唐东子,理论上算是她的堂兄,是她二爷爷唐大槐的孙子,虽然她并不喜欢那家人,但这个唐东子极为机灵嘴甜,她用着也觉得十分顺手。
她并不知道她的骡车前脚刚出了村子,后脚,唐永富就悄悄从家里出来,一路小心翼翼的避着人,到了石屋。
这时候,唐时嵘和小瑶儿都在隔壁念书,只有汪氏自己在家。
唐永富看左右无人,就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闪身进去,一直到进了堂屋,才道:“弟妹,可在家?”
卧房里传来哗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落了地,然后汪氏一手撩开帘子,身子倚着门,眼中有些欢喜,又有些幽怨似的,道了一声:“大伯来了。”
嗓子柔柔的,身段儿软软的。
唐永富当时就有些抗不住,搓了搓手:“哎,哎,是我。”
汪氏那眼神儿,似嗔非嗔的在他脸上一拖,又滑下来,声音像含着蜜,“大伯来有什么事儿?”
“是有些事,” 唐永富咽了咽唾沫,靠她近些:“要不咱们进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