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可是这位观众盯着看了看,忽然泪水夺目而出。
她不知道作品是谁的,可这件作品一下就戳中了她的心。
她似乎又看到了奶奶,做饭、熬大酱、蒸馒头、晒菜干,
她一直在忙碌,无微不至将爱和关怀给自己的孙辈。
这时候对她来说什么大师的名头都不重要,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奶奶。
这件作品太过触动人心,非但这位观众,后面其他观众无不动容。
是啊。
真正的艺术并不在于是什么大师,也不在乎欧洲舶来的标签
而是触动人的内心。
许多人想起来自己的长辈,在那一刻他们的思维与创造者产生了共鸣。
这就是这个作品的意义。
触动情况下免不了看看旁边其他的展出:
农村老太缝的布鞋修满了向日葵,还有麦秆编的飞机、麻将桌、豆腐筐、门钉画。
都是一副乡村图景。
旁边的铭牌介绍:“这个村子叫甜杏村,他们村里村民们创作出了这一组作品。”
啊农民?
农村?
艺术品?
这匪夷所思的反差让来看的人忍不住拍照记录,回去后发在了各种社交平台。
“农民艺术家”,这种极致对立的概念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很快这家平平无奇的美术馆客似云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奇怪的展出。
第104章 农民艺术家
双年展开幕, 却出了个小插曲。
有位入选作者忽然跟主办方联系,表示他的作品无法参展。
原来他的画作都已跟代理商签了全部代理协议,代理商不愿意将入选作品送来参展。
实物无法参展, 那只能视为自动放弃展出资格。
只不过原本留给他的位置不能空着。
工作人员便提议:“不如从落选的作品里找个替补。”
可是挑谁呢?
忽然有位策展人发言:“我昨天在个小展厅看到一件作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说曾经投稿过双年展,不过没中才去了那里。”
“你说的是那个农民团队?”另一位策展人想起来, “我也碰到了。”
她中午溜达时被香喷喷的可颂香气吸引,还被邀请吃了一顿甜点, 看了人家的作品。
“而且他们的作品现在在网上有点火。”一位工作人员也有所耳闻。
既然大家都同意, 那替补的事就定了下来。
*
梨歌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在艺术馆里和人斗嘴。
原来随着观众对甜杏村的展览越来越感兴趣, 其余“艺术家”们起了不满。
明明他们是科班出身!受过专业训练, 参加过不少艺术展览可谓是身经百战,
凭什么那些泥腿子受欢迎?
于是有人阴阳怪气:“不过就是讨巧,哪里有什么思想内涵?”
“就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不过是一堆乌合之众。”
他说别的还行, 说到乌合之众车厘子就不爱听了:“你说谁呢?”
“爱说谁就是谁!”那人也嘴犟,被正主逮住了也不认错, 反而理直气壮,“一群泥腿子,走哪儿脏哪儿。”
村民们不由自主缩了缩肩膀, 他们对城里人有本能的敬畏,生怕自己弄脏了什么。
本来开展后很少有作者盯着的,不过村民们又兴奋又担心,所以大都聚在展品附近, 人多就难免拥挤些,但脏却没有脏。
梨歌发话了:“《双城记》里说你让蠢货越骄横, 他们就会越早完蛋。”
她说着扫了一眼其他参展者,那些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不是嫌人家粗野吗?人家闭口开口狄更斯。
“再者……”梨歌瞥了一眼周围,“等走的时候我雇几个小时工过来清扫就行。”
这下憋得那些“艺术家”更憋屈,没办法,人家就是财大气粗,这几天处处金钱开道,让他们就是想挑理都挑不出来。
因此只能鼻孔出气,愤愤道:“有钱有什么用?反正也去不了双年展!”
可就在这时梨歌电话响了。
“喂,您好,我是花不完公司,”
“啊?您说什么?组委会?我们的作品可以参加双年展了?”
“您没说错吧?我们是甜杏村村民的艺术装置?”
等挂了电话后梨歌一脸懵:“我们进双年展?”
眼看着观看展览的人一天多似一天,她还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来凑热闹的,真的能被正经的权威机构认可?
“是啊。我们策展人都觉得你们这个展出很有意义,并且很有艺术性。”策展人的回答让梨歌震惊。
?这也行?
可是梨歌并没有立场拦着大家,村民们如果真的有艺术成就,她又有什么资格拦着呢?
就这样村民们的作品开始搬家。
搬走那天,那些先前唱衰的“艺术家”们各个不可置信,妒忌混合着羡慕,冲刷得他们心里酸溜溜的。
谁能想到被他们所看不起的农民们最后却去了他们进不去的展览呢?
不过只能嘴上嘀咕两句。
梨歌还要火上浇油:“不是说我们去不了双年展吗?怎么办呢现在去了呢。”
“是啊,我们就是又有钱又能进双年展呢!”车厘子一唱一和。
气得那些“艺术家”们干瞪眼。
这场甜杏村村民的艺术装置展览在国际双年展上产生了不小的波澜。
谁家祖上三代还没有农民呢?特别是岷江这样充斥着外来务工的城市,
人们进了城,急着追赶大城市的风潮,谁还记得被自己远远抛在身后的故乡呢?
可甜杏村村民们的作品像是一个当头棒喝,让观众忍不住回头,看那个被自己遗忘的故乡。
其中命名为《稻谷熟了》的装置,观众可以上前操纵旋风式扬谷扇车,
风扇转动,谷子上的薄皮被风吹开,谷子掉落在米仓。
风簌簌吹开,就像城市带给观众的浮华褪去,让他终于敢于正视自己的来处。
故乡,生存,意义,艺术给观众以巨大激荡。
网络时代没有埋没的艺术家,作品很快被更多人喜欢。
在展览结束时双年展展览组委会更是做出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甜杏村村民的创造被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看中,发出了邀请函。
佛罗伦萨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啊!那是世界顶级艺术盛会,和米兰三年展、威尼斯双年展,三个共同为意大利三大展,是业内人士梦寐以求的盛会。
谁能想到他们上半年还是看展人,下半年已经变成了参展人!
等从佛罗伦萨回来,大量展览邀约函雪花一般飞了过来。
村民们的艺术装置获得了无数好评,伴随其间的是越来越多的门票分红。
这是梨歌无法阻拦的,最后只能无奈接受。
等到车厘子核算时发现村民们的艺术收入已经达到了几百万,偏偏他们都不愿意拿这个钱: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个钱要还给梨歌。”
“娃娃前期投入那么多,不能让娃娃亏本。”
“如果不是梨歌我们还在地里刨食,哪里想过会出国还能办展览?”
每户人家都坚决不拿。
梨歌哪里能要这个钱:“既然大家都不收,那就给村里投资办一个美术馆吧。”
这笔钱最后拿来办了一个美术馆。
美术馆里陈列着村民们的所有艺术创造,供来村里的人参观,美术馆的盈利收入则用来给村民们分红。
原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甜杏村村民,渐渐走上了艺术创造的道路,还有不少美院的学生和艺术从业者前来参观学习。
村子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艺术村,更有不少游客千里迢迢前来打卡参观,古老的村落焕发了新的生机。
梨歌盘点账册不由得庆幸:由于她坚决不要村民们回报,因此后续村民们收入的几百万并没有给公司增加任何收益。
只不过这一单业务就相当于没赔没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