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穗没能完成身体体检,庄恒生也不想去刺激她,所以没有再提,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带宁穗去。
只是庄恒生由于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能再继续这样留在江城,会拖延公司一些项目进度。
于是这天回到酒店,庄恒生道:“宁穗,后天跟我回凉城吧,抽了空,要去我公司看看吗?”
宁穗缩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这个话,便问道:“明天就走呢?”
庄恒生道:“明天陪你去补办身份证。”
庄恒生给宁穗热了一杯牛奶,坐到她身边,目光沉静中酝酿着一股子能量,他对宁穗道:“宁穗,如果以后你不想回江城了,就留在凉城,江城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
宁穗点点头,放下书本,抱住庄恒生,埋在他怀里,闭上眼。
只有恒生能让她安心,能让她觉得,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只要庄恒生在她身边,就会是光明的。
越是这样想着,宁穗越是下定决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一定要抽空去打掉。
……
次日办好身份证,宁穗摸着崭新的证件,说道:“这次身份证上的照片照的最好。”
庄恒生低头看了一眼照片,的确是眉清目秀的,很好看。
宁穗拉着他的手,说道:“恒生,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答应我,我的毕业典礼,你一定会去的。”
庄恒生点头,道:“我说过,不会食言——毕业典礼日期定下来了吗?几号?”
宁穗道:“下个月二十五号。”
庄恒生问道:“论文都没问题吗?”
宁穗撅嘴不悦,软软的反驳:“什么意思啊?我还能使抄的不成?”
庄恒生道:“嗯哼,那你查重率多少呢?”
宁穗泄了气,小声道:“百分之十。”
庄恒生道:“那算不错的。”
宁穗没好意思说,这是修改后的,当初她拿给明森,让明森帮她改之前,查重率居然高达百分之三十。
不过想到自己由于梁嘉学的原因,没能继续读研,还是有些伤心的。
其实宁穗还挺喜欢学校的,那就是个象牙塔。
庄恒生见她神色又忧郁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关心着她,想给她转移注意力,便道:“那个商场地下一层是游戏区,要去抓娃娃吗?”
宁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摇着庄恒生的手臂,扬声道:“去去去!快去!”
整个下午,宁穗大概也就花了两千块钱玩娃娃机,毕竟这玩意儿也不贵,她不太会抓,就一直往里面投币。
庄恒生就在一旁陪着她玩,怕宁穗抓到了就不想玩了,于是他就故意抓不上。
知道最后还剩下几个币,宁穗递给庄恒生,瘪着嘴说道:“恒生,你再帮我抓试试吧。”
庄恒生道:“要是抓不到的话,回凉城了,在家里给你买两个娃娃机,抓不抓的到,娃娃都是你的。”
宁穗一听,咧着嘴笑:“这样好像很无赖。”
庄恒生将币投了进去,宁穗看着,明明和她一样的操作,但为什么,庄恒生就抓出了一个皮卡丘。
宁穗满足的抱着娃娃,笑道:“你刚才故意的,明明很会抓,浪费那么多钱币!”
庄恒生又游刃有余的抓了几个娃娃,轻描淡写道:“我想多陪你玩一会儿。”
游戏总归是享受过程。
宁穗美滋滋的笑,说道:“反正浪费的是你的钱,无所谓啦。”
宁穗拎着五个娃娃,跟庄恒生走出商场,庄恒生叫了司机将车子开过来,由于是下班高峰期,又是商场附近,人群熙攘,车水马龙。
恍惚间,宁穗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一辆商务车,吓得浑身一哆嗦,她靠着庄恒生的身体,才感觉到安心。
……
晚上回到酒店,宁穗刚洗漱好,手机就响了。
宁穗打开一开,是万岚。
万岚道:“宁穗,赵恒星被开除了。”
宁穗心里警铃大响,她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赵恒星被开除,一定是和梁嘉学有关。
宁穗很是难过自责。
她没忍住,还是打电话给了赵恒星。
赵恒星在泡澡,接到宁穗的电话,一听到宁穗关切的声音,就笑道:“唉,反正我上个月请假没请掉,现在正好休息一阵子了,你不用自责。”
宁穗站在阳台,风吹进她的眼里,干涩的难受,她说道:“恒星,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就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
赵恒星道:“好,我知道的。”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宁穗,我被开除,梁嘉学一定也是想让你出面去求他,但你既然先打了电话给我,那我就跟你讲,你不用为我求他,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赵恒星在投行圈子里干了很多年,倒也不差一份工作,就算整个投行也没有我的工作了,我也还可以做别的,你犯不上为我低头。”
宁穗感动的说道:“恒星,谢谢你。”
赵恒星皱眉,又道:“只是,我离职了,天凌娱乐的项目就交给别的团队了,融资合同虽然签了,但我担心……”
宁穗皱眉,说道:“没关系,我和恒生会想办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恒星道:“嗯,那你们加油。”
没说几句,便也就挂了电话。
宁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赵恒星好歹算是高管了,但梁嘉学说让人开除她,就能开除,觉醒资本没了赵恒星为天凌娱乐的项目保驾护航,势必是要起一番波澜的。
庄恒生走了过来,方才也听到宁穗在打电话,见她此刻站在阳台发呆,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穗道:“赵恒星被开除了,是梁嘉学干的……我担心你们在觉醒资本的二轮融资,以后会有些问题……”
庄恒生面上还是淡定,他拉过宁穗,将阳台的门拉上,淡淡的说道:“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呢,你放心,合同已经签了,他梁嘉学也没那么大脸面,让觉醒资本的老板毁约赔钱。”
庄恒生这样说,宁穗便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觉得,赵恒星是因为帮我逃婚,所以才被牵连进来的,我很对不住她。”
庄恒生道:“她既然选择了帮你,一定也想过这个结果,你不用多想。”
宁穗点点头,但晚上关了灯睡觉时,她却还是失眠了。
宁穗心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很沉重,她觉得自己好像总是会给身边人带来不详。
因为她,梁嘉美死了,因为她,舒婧也越来越嫉恨疯魔,落得最后那个下场,也死了。
而庄恒生,更是因为她,做了四年多的牢,如今改名换姓,还要因为她,公司创业之路更为艰辛。
她还是没能避开梁嘉学,宁穗想到了梁嘉学,也觉得是自己,让梁嘉学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样子的。
梁嘉学是不是也很恨她,比起他口口声声说的爱,宁穗更觉得梁嘉学是还在恨她的,恨她让他成为这样冰冷残忍的人?
宁穗睡不着,翻了好几个身,庄恒生睡眠浅,觉察到了,睁开眼,揽过她,声音低哑,问道:“怎么睡不着呢?今天玩的不累吗?”
宁穗靠在他的胸膛,小声道:“估计是喝的那杯奶茶后劲太大了。”
庄恒生道:“回头有时间了,我给你煮。”
宁穗笑了,说道:“你居然会煮奶茶?”
庄恒生道:“我还会很多。”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却有着一丝柔意,宁穗躺在他的臂弯里,兴奋的问道:“会做饭吗?”
庄恒生道:“会。”
宁穗道:“那我跟你回去,休息日的时候,我想吃什么,就给你报菜名,你就做给我吃。”
庄恒生道:“好。”
宁穗道:“恒生,你还会什么我不知道的?”
庄恒生道:“我还会捉鱼。”
宁穗道:“下河捉鱼的那种吗?我小时候跟邻居家小孩夏天中午不睡觉,就去捉过,但是我们一个也没捉到。”
庄恒生道:“对,下河捉鱼。”
宁穗看着床头灯下他立体深邃且俊美的五官,浑身依旧散发着一丝禁欲克制的气质,怎么也无法与在小河里玩闹的男孩联想到一块儿。
宁穗问道:“你就不怕衣服弄脏了回去挨打吗?”
庄恒生笑了,他说道:“所以我会洗衣服啊。”
宁穗吐槽他:“谁还不会洗衣服了?”
庄恒生问道:“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去捉鱼吗?”
“为什么?”
庄恒生道:“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我母亲很省钱,去超市买东西,东西买多了都不舍得多花一毛钱买塑料袋,有一次鸡蛋放在我的卫衣帽子里,走在路上太冷了,我忘了帽子里有鸡蛋,就把帽子戴上了,然后鸡蛋就掉了一地,那天挨了打,所以记得很清楚。”
宁穗抱紧庄恒生,故意缓和悲伤的气氛,说道:“你说到鸡蛋,我又饿了,想吃煮鸡蛋。”
庄恒生道:“我还没说鱼呢。”
宁穗道:“那你说。”
庄恒生道:“我想去河里捉鱼,我当时想,捉得多的话,就可以去摆摊卖鱼了,捉得少的话,就可以回家吃,省了买菜的钱。”
“然后呢?捉到多少?”
庄恒生笑道:“捉了一下午,就捉到两条拇指大的小鱼,带回家,我妈说,小的她都懒得剖,扔到外面的野猫吃了。”
“然后才晓得,那条河里的鱼,其实早就被别的大人用渔网给捉的差不多了,但我不死心,还是会偶尔去看看,有一次捉到一条大黄鳝,那天晚上吃的就是黄鳝,挺好吃的。”
宁穗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很是心疼,在他怀里偷偷抹眼泪,她觉得恒生小时候过的很艰苦,如今成年人了,她还要害得他受牢狱之苦,实在太不应当。
庄恒生握着她的肩头,说道:“现在是想吃鱼还是吃黄鳝?”
宁穗道:“什么都不想吃了。”
庄恒生道:“还想听什么?”
反正他知道宁穗睡不着,她如今正是情绪敏感低沉的时候,与其让她在那睡不着想东想西,还不如跟她说说话,哄她睡觉。
宁穗想了想,而后小声问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庄恒生道:“嗯,你问。”
宁穗贴在他的耳边,问道:“你觉得是我的身材好,还是舒婧的?”
庄恒生:“……”
宁穗咧着嘴不怀好意的笑,小虎牙都露出来,庄恒生一瞬间想到了她刚跟着他的时候,那时候的灵动与可爱。
庄恒生问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当年,你就想问了?”
宁穗“嗯”了一声,笑道:“我那时候天天在家里等你,也没什么事,就无聊,就什么都会想,那个时候我不敢问你什么,你就像是个冰块机器人,我怕问你你不高兴,把我给踹了。”
庄恒生道:“是么,我倒没觉得。”
被窝下,宁穗像是抱住一个抱枕一样的抱住庄恒生,脚都敲到他的腿上了,她黏糊着他,说道:“哎呀,那你现在就满足一下我这个好奇宝宝吧——谁的身材好?”
庄恒生道:“你的。”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赞美,但是宁穗还是不死心,问道:“哪儿更好?”
庄恒生素来平静疏冷的眼转而暧昧了起来,他说道:“你什么都好。”
宁穗满意道:“那是当然了,我比她好看,比她身材好。”
庄恒生轻笑:“这些年了,你对这个还是耿耿于怀。”
宁穗道:“那当然了,当初她总叫我去陪她打麻将逛街,那么多女人都是她的熟人,都说她腿长腰细,然后说我腿粗脖子短……哼。”
庄恒生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一块,居然是攀比这些东西。”
宁穗此刻才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她以前和庄恒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宁穗叽叽喳喳的像是个麻雀,庄恒生就静静的听着。
但最近宁穗情绪不佳,话也少,今晚被庄恒生带的又好一些了。
宁穗将当初在舒婧那儿受的奇葩气一通说,庄恒生听着,便觉得宁穗当初比他想象中隐忍的还要多。
庄恒生突然也浮起一个问题,他问道:“宁穗,你当年,为什么没有离开我?”
宁穗一愣。
庄恒生注视着她,低声问道:“我没有要审问你的意思,只是好奇,当初……你还并不爱我,我知道的。”
宁穗听到庄恒生这么问,很是愧疚,但她还是说道:“因为你们给的钱,实在是挺多的。”
宁穗自嘲的笑了笑:“你也知道嘛,我之前做前台,一个月也就三四千的,虽然当你的情人不太情愿,但每个月不工作还有钱花,我当时就……觉得还可以,而且你人长得那么帅,对我也挺好的,我干嘛要离开呢?”
庄恒生眯了眯眼,唇角一抹笑:“哦,所以……”
宁穗:“所以什么?”
庄恒生侧了侧身,平躺在床上,说道:“没什么。”
可是他唇角的笑分明就证明了有什么,宁穗直起身,双手按在他脑袋两边,俯视的看着他,说道:“你说嘛,话说了一截算怎么回事?”
庄恒生顿了顿,说道:“所以你当初,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并不排斥我。”
宁穗脸一红,“嗯啊”了一声,嘴上都吞吞吐吐了起来,她说道:“我排不排斥你……你都听不出来吗?”
真是的……
庄恒生淡淡道:“我以为你是装的。”
宁穗:“……”
但她脑子转了转,突然反应了过来,笑话庄恒生:“你连这个真假都分不出来吗?”
被她戳中了,庄恒生秀气的脸上却还是淡定着,只是睫毛轻颤,他说道:“我对那种事,本来也就不是很在意。”
他这样说,宁穗反而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她知道任何男人,身体有缺陷,所以心理上也会不自信。
宁穗有些歉意,她就不该越说越深的,于是她钻到庄恒生的被窝里,抱住他,说道:“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只要是你,我就会很快乐。”
她像是钻进他被窝的猫,温柔甜蜜的话语就像是猫咪摇摆着的软萌尾巴,扫在了他的心上。
静谧了片刻,庄恒生垂眸看着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的宁穗,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睡得香甜安稳,确是难得。
庄恒生笑了笑,而后轻轻将床头灯关了。
……
宁穗总觉得,她在和庄恒生一起的时候,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奔三的年纪了,都会自动退化了。
庄恒生站在一边,看着宁穗收拾着东西,一件一件的提醒她。
“充电器?”
宁穗想起来:“哦对。”
她跑到沙发那里找到了。
折返回来想将包的拉链拉上,庄恒生又问道:“水杯。”
宁穗:“哦对。”
庄恒生看了眼表,说道:“不用急,还有十五分钟。”
他上前看了眼包里携带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拿着水杯过来的宁穗笑道:“没落的了吧?”
庄恒生点点头,说道:“走吧。”
宁穗直到上了车,还没有什么实感,她真的要离开江城了。
车子开上高速,宁穗靠在庄恒生肩膀上闭目养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