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娴当年在乔治城读了一个排名相对不那么靠前的工科类专业,这令她向来以金融工作为骄傲的家人大跌眼镜。她的父母是典型东亚应试教育下的产物,自己在严苛教育与新时代开放共融的文化中矛盾成长,留学时终于生了次叛逆的念头,最终结果是学费与生活费总是不那么充足,父母又把期待的目光继而投在她还未高考的弟弟身上。
毕业那年,经学长介绍,她顺利签了一家起步没几年的AI公司。公司设立在旧金山,但员工有近一半德国人。德国企业文化向来以严谨着称,秦娴毕业时立誓要在拿到绿卡前主动给自己施压,并且跳出舒适区,于是把第一份工作看得很重。
入职近一个月后与朋友吃饭时对方问起她的入职感受。秦娴想了想,说:“比起国内几个大厂,工作压力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喜欢这种持续被ddl追赶的感觉。”
朋友大跌眼镜:“你还是一如既往对自己狠。”
“还好。公司福利待遇特别好,老板舍得给。”
朋友好奇:“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中国人,好像是从小在德国居住,不过没入籍。”秦娴小声补充:“明显是把玩票也看得很严谨的公子哥,工作要求又高,反正我不太喜欢他。”
后来她和两个同事与几个德国籍上司做了几段咨询实习,这才第一次近距离与大boss正面接触。那时在场的还有两个partner,一个高级顾问,一个项目领导一起在客户公司开会,每天客户进来无数次,不停check in,check out,她强撑着头皮凝神专注项目上几个重要point,满脑子都想着赶紧把这波高压过了。
许是对员工有所愧疚,boss在会议中场歇息时对着满屋的自己人开了句玩笑话:“抱歉,前不久失恋了,最近有些压榨你们。希望大家不要在意,之后在工作上我会尽可能体现以人为本的德国企业文化。”
一屋子人报以友善的哄笑,秦娴微讶,有点意外他会玩这种幽默。
但后来的确改善很多,原始的德国职场文化体现得淋漓尽致:谁喊得最大声谁就有上级的attention,并且在会议上如果没什么好说的,就干脆总结会议内容,或者发表一些随意的感想,但不能沉默,因为沉默在某种程度上表示没有个人意见以及不involve进团队和项目。即使在很多场合上下级关系体现的相对平等,吃饭前说完Guten appetit便马上动起刀叉,散会时进出门也不管领导先走还是后走,有次她下意识把着门候在那里,boss过来笑着说了一句:“秦娴,明天开始帮我招个门童来锐普?”
但严谨细致的工作态度并未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跟朋友吐槽老板:“他很爱玩的,到处旅行,朋友很多。天天上班玩糖衣炮弹,还喜欢假装绅士,跟员工打成一片,但工作上特别抠细致。”
“处女座?”
“双子座。”秦娴摇摇头,笑着说:“分裂出四个人格?”
朋友有些惊讶:“你连老板星座都记这么清楚?”
她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想起倒扣在餐桌上的手机,灭屏前还停留在公司内网boss的资料页面。
没过多久,公司开始进行AI模式转型,为用户提供低代码、拖拽式模型的同时工作压力也纷至沓来。那段时间弟弟高考成绩不理想,去私立大学的话又要花费一大笔钱,家里总是不算好时差拨语音过来催她转钱回去。有次开会忘记关机,突兀的铃声乍然响起,向来认真的她红着脸将手机按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回公寓后她给母亲拨回去:“我上个月的工资全打过去了,你们还想怎样?”
手机开了外放,那头尖锐的女声响彻整个屋子:“秦娴,我们养你这么大哪是白养的?一个女孩子出国不回来,就把钱全还回来!”
那段忙碌的时间里,她更喜欢长时间待在公司。每天自愿加班到十点,一个员工主动把老板遵循的“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完全被弃掉,站在公司门口等免费taxi时默默思忖,是不是要再努力挤一点时间出来找份兼职,抬头看看漫无星迹的夜空,她心中愁云满布。
几天后,她被老板单独喊进办公室里,得知对方已将这两年的年薪与奖金私下结清,面上惊愕不已,心中却隐隐生了些异样的绮思出来。
西装笔挺的男人靠在桌边,平静注视着她:“你父亲昨天有打电话给我。”
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里人,联系不到自己直接找到上司头上。秦娴没有如往常般昂首挺胸,手指绞着衣摆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愤懑,怀疑自己的投胎能力。
他叹口气:“我们长话短说。秦娴,你家里的事情不算什么,若是影响到工作,那才是重中之重。”
“……对不起。”
一阵沉默后,没料到他轻笑一声,秦娴抬头,看见高大的男人信步过来,站在自己面前两步开外,笑得有些无奈。
“开玩笑的。还真把我当成天天压榨你们的大魔王?我只是觉得,底下员工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家人提供不了帮助,老板就该负起责任来。”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秦娴,你是很优秀的员工,我一直很感激去年你在计算机云计算方面为公司初创团队建设提供的帮助,就当我把人情还了好吗?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后来秦娴彻底想通:自己不是真正喜爱计算机,也不是为了脱离原生家庭的苦痛才漂洋过海努力留在美国,更不是自愿加班,而是为了每天在办公室隔着毛玻璃看到的那抹隐约身影。
向来不屑于倾泻感性的她首次在朋友面前下了次战书:“我好像爱上我们老板了。”
“那个爱玩爱笑的公子哥?”
“人家叫沉琮逸。”她唯一思忖,斟酌表示:“他是活得很游刃有余。但严谨与随和各分两半,我头一次见到这种男人。”
“那祝你顺利拿下。”
但在任何国家公司中,与上司发展私人感情大概都是件不便启齿的事情,甚至在一些地方干脆明令禁止。但锐普没有明文规定什么,随性的企业文化在两年内逐渐贯彻弥漫进方方面面,员工与客户之间还是用Frau/Herr称呼,大家都至少要会基本的德语交谈,但不会对客户留私人联系方式,中午一起casual的吃饭聊天话题也是围绕项目、行业发展趋势等等,全然不会涉及任何私人话题。
她始终扮演着冷静自持的负责下属,每天勤勤恳恳上班,对老板人情负责的同时也少不了一些私人的情思在里面。
年底圣诞假前有同事主办了几场联谊,范围集中撒网在美西几个大城市。她自是没必要去,笑着婉拒,正要走开,老板手插口袋走过来。
平日公司总体氛围就像是朋友一样相处,很亲近自然。有同事试图拉拢上司参与进来,男人静静听完,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秦娴莫名松口气,还不等把桌上材料收好,又有人戏谑问:“Yi,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
他闻言挑眉,耸耸肩,甘愿把自己当作员工茶余饭后的小谈资:“那等她结婚后我再来联谊,到时记得带我一个。”
平整的纸张被自己揉得不成样子,秦娴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努力压下去,工作上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几天后照例加班,去他的办公室送资料,敲门没有回应,她咬着唇隔玻璃看那道靠在座椅上的身影,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轻手轻脚将资料放在桌子上,她从一旁沙发上拿起他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熟睡的男人身上。
在均匀呼吸下肆无忌惮的视线并未持续很久,男人突然睁开眸子对视过来,她慌忙移开,等短暂的惺忪片刻过去,她听见老板明显斟酌了一会儿才平淡开口。
“秦娴,这种事不需要下属来做。”
不是“你别做”,也不是“你不要做”。明显考虑过措辞,带着些勉强释放出来的绅士感,她甚至莫名其妙听出一丝抱歉的语气。
后来她再没见过老板穿那件西装外套,但她宁愿相信是他衣柜太满始终轮不到那件。虽然不甘,但自己稍稍隐了点心思后退一步,往乐观方向考虑,还是决定继续当那个昔日里无懈可击的骄傲学生,剩下的尽数交于时间。
但她失败了。
……
叁人相继落座,沉巽扬看了眼menu,可能觉得菜品比起纽约那家不如意了些,就去找主厨谈话。
沉琮逸看都没看,将menu递到秦娴桌前,下巴微微一抬:“你点。”
“沉总,您先来。”秦娴忙推回去,极力解释一番:“我不知道您也会来。刚才,沉总他……”
锐普的人来远维是容易在称呼上陷入短暂迷茫。沉琮逸顷刻间松了神色,打断她,笑道:“不用说,我知道。”
看面前女人低头不语,他敛了笑意:“但是,上午我说的话你若是没听进去,下午可以先回锐普。”
“不,我听进去了……”
……
年中,锐普开始重点发展医疗AI。即使因为老板回国,公司内部运营与决策两地稀释不少,但大方向已经找好,未来两边各自分工明确,国外继续走工程科学的老路,主攻小而精的高端市场,国内新址则主要将医疗部与软件架构部搬过来,与大小医院与互联网公司进行工作对接。
毕竟不是自家地盘,早上前来述职的几位在任务完成后相继出去,秦娴留下来,主动请缨回国参与进软件架构部之中。
还没从远维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中缓过神来,沉琮逸按着眉头听完她一番斗志昂扬的话,轻笑一声:“自降职位回国,秦娴,你可真行。”
“但国内项目刚开始,没什么位置提供给你。旧金山那边若是待不下去,的确可以考虑回国,回到你父母身边。”
秦娴一时哽住,沉琮逸见她不言,继续说:“一毕业就疯狂找渠道拿绿卡,既然觉得回去会受苦,就好好在美国待着,何必放弃一切再回来蹚浑水?”
“我当时提供帮助是见不得金子蒙尘。这两年的薪资额外有发,这是你该得的。”
“我只能想到,是不是自这件事开始才让你对我有所误解?”瞥一眼立在桌前沉默不语的女人,他想起那时自己的确有想到过另一个曾在困境中苦苦挣扎过的女孩。再加上一向的恻隐之心,才不假思索向员工伸出援手。
沉琮逸叹口气:“那两年我的私生活很清静,于是分了很多耐心在工作上,想方设法去把锐普发展好,也想把与员工的关系搞好。我在工作上难免严苛一些,但私下里你们也知道我是个随和派的玩乐家,朋友多,没心没肺的,对谁都好脾气、甘愿让一步。”
他极力思索着:“我从小在国外待的时间比国内长,思维方式与处事风格可能与你有极大出入。既然出现严重误解,所以……”
秦娴噙着泪抬头,打断他:“跟你没关系,是我越界。”
“喜欢上谁跟你没关系。但,你是个优秀的人,别为了没头没尾的感情影响到自己的事业。”
沉琮逸看了她一眼,抿唇坐在椅子上。
“两个月前酒吧那次,是我行为不妥。”他苦笑:“当时冲动大于一切,若是你换成别人,事情照样会发生。”
“作为上司,没有以身作则,真的很抱歉。”
其实她觉得作为老板真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那晚他就是个情场失意的普通男人,作为同样心思的自己,怎么不理解?其实游戏规则他都没听明白,隔着叁张相迭的纸牌,她在他眼中只看到满满不耐与努力遮掩的心烦。自知是被利用的一方,但很多女人却总是被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心思自蒙眼沉沦进去。
“我回国什么原因你也清楚,家中占一部分,剩下的理由无需解释。”
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下,秦娴轻笑:“沉总,您可真够长情的。我现在还不理解。”
沉琮逸凝眸望过去,不赞同她这句话。
失意的员工简单收拾好心情走出去,门合上的一瞬间,他在想: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愿去相信跨越山海、从一而终的深切感情?
可能是这个社会太浮躁了。
……
“连Appetizer都这么烂,就不该报以期待。”
沉巽扬一边抱怨菜色,一边埋怨那个固执己见听不进劝的外籍主厨,沉琮逸一声不吭切着牛排,自落座起便再也没瞧过自家兄长。
“小秦,这里是不是都没你们锐普伙食好?”
“……都挺好的,沉总。”秦娴尴尬一笑,起身离座:“我去下洗手间。”
见那道身影匆匆离去,沉巽扬扭头看弟弟,对方冷着脸拿起手帕,轻拭嘴角。
“不吃了?”
眼睁睁看着手帕被揉作一团扔在自己腿上,沉巽扬还没出声,沉琮逸哼笑一声:“罗老师急了?”
“啊?”
心里藏着一股子气,干脆一下泄了个干净:“一回国她就开始操心我的事,搬出来住就算了。你今天什么意思,把下属拉过来强行给我配对?玩办公室恋情?我有那么不堪吗?”
沉巽扬被说中,一时嗫嚅,沉琮逸讥笑:“罗老师的小跟班,孩子不管,工作还全堆到我身上,怎么会有这样欺辱我的家人。”
沉巽扬伸手擦了擦额角,试图解释:“你这……我只是每次去美国时都能看见她在边上处理工作——”
“一起工作的多了去了,选择性眼瞎?”
沉琮逸一记眼刀射过来,沉巽扬举手告饶:“行,我错了。我弟弟性格棒,对员工都很友好,所以大家都喜欢你,行了吧?这波我的,我失误,我急了,OK?”
“……”
沉琮逸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对“喜欢”这个词产生了抵触心理。对自己心中那无处安放的和善性子在埋葬前企图默哀一分钟,想着以后一定要学会做个冷面果决的上司。这一上午的荒唐事,没干什么体力活,净是些耍嘴皮子的心理战就累得四肢发颤,懒得再详细分锅,他是个成年男人,干脆把所有全担了,其他的都干脆去他妈的。
“我很累,回去休息,一会儿还有事,别来烦我。”
轻飘飘扔下一句,沉琮逸起身欲走。秦娴正好回来,沉巽扬一个人坐着,握着刀叉,左看右看,一脸为难。
秦娴喊住沉琮逸,即使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过来:“沉总……”
沉琮逸不想再对这份无根无据的情愫分丝毫耐心进去,转身刚迈开步子,秦娴急着开口:“刚才我看到关医生了,在下层洗手间。”
男人身影短暂滞住,随后匆匆离去。
沉巽扬没理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你说看到谁了?”
“关医生,关千愿。”
不认识的名字。沉巽扬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朋友?”
秦娴闭了闭眼睛,感觉像是被当场处刑:“……沉总的前女友。”
“……”
那一刻沉巽扬脑海宛如非洲大草原的迁徙季,成千上万匹野生动物在其中飞驰掠过。
……
他没找到她。
Manhatta整家店分上下两个部分,上层是景观主题餐厅,下层是大堂,洗手间只能去下面。
一通乱窜愣是没把人找到,沉琮逸站在洗手间门口,努力平复凌乱的呼吸,掏出手机狠狠敲过去——
你、人、呢?
没多久那边回过来:回医院的路上。那边忙不过来,我周五下午不休了。
治病救人乃一个医生基本职责所在,但此时沉琮逸精准抓住重点:来都来了,药都不拿直接走?
仔细想又觉得不对劲:你今天跟谁吃的饭?
关千愿巧妙躲过去:不想打扰你跟你学妹,刚吃完我就马上走了。
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一上午多样性的倦密密匝匝涌过来,如果现在脚边有张床,沉琮逸可能会选择直接躺下去。
但此时的他是不甘心的,一个字一个字努力敲过去:行,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你能不能把我带走?我不想再害人了。
半晌,关千愿发过来:你要不要看看你发的什么?作为一个医生,我有点担心你的心理状态……
沉琮逸:你几点下班?
关千愿:今天没夜间急诊,正常六点下班。
沉琮逸:行。
关千愿:你要来看我姐姐吗?今天她要早点休息的,不用来。
沉琮逸:知道。
……
夜晚降临的布施巷总是有着澜城最鲜明的烟火气,在这热闹的城市一隅,几家大排档与私房菜零散开着,招徕着来自各个市井街巷的新老食客。
这次来的比较早,不好当着居民的面把车停在老地方卡着人家的过道。今天他整个人都麻得不行,喊了个司机来开车。
司机没遇到过这种难开的巷子,正一筹莫展时,身后土菜馆中响起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声:“小哥,来吃饭啊,烤鱼龙虾烧烤炒菜都有,来吃饭有停车位~”
沉琮逸松口气,抬抬下巴,示意他赶紧过去:“你去,别喝酒。”
晚七点半,关千愿在夜色中披星戴月回到老窝。慢吞吞爬上五楼,哼着小曲儿不急不慢掏着成串的钥匙,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她缩着脖子,一脸惊恐看向那个在黑暗中慢慢站起来的身影。
待那人接近,借着老楼里昏暗的楼道灯,她缓缓看清他的脸。
“鬼啊你。”看见是他,关千愿竟然松口气,继续翻着大门钥匙,翻着翻着又觉得不对劲,扭头冲他嚷:“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关楠早就跟我说了。”
沉琮逸迈进对门两户靠近她那边的一侧。酒气隐约逼近,关千愿闻到,皱起眉来:“你喝酒了?”
“嗯,一点。”他又朝着她迈近一步,声音破碎沙哑:“我头好痛。”
两人间就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声控灯又灭了,一片黑暗中她只嗅得到他带酒气的呼吸声,有些尴尬,关千愿猛地一跺脚,灯光很快复亮,那道高大的身躯却直挺挺向她倒过来。
“等下——”关千愿双脚不可控被推着往后倒退一步,意料之中的凉硬触感并未察觉,一双手稳稳护在她的腰后,为她隔着那道冰冷的门板。
但前面却严丝合缝紧贴着。男人死死将她压着,高高的个子只能躬身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此时那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后脑勺疼,你快帮我看看。”
顾不上骂他,关千愿伸手艰难摸上他的后脑,轻轻摸索了下,问:“你撞哪了?”
“刚才坐在台阶上睡着了,你一来我撞楼梯扶手上了。”
“那怪我了?”头皮没肿,隔着绵密的头发她光靠触觉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踮脚又往上摸过去,头顶见状也没多大问题。
“外伤,颈椎病,枕神经痛,你自己叁选一吧。哦,头晕头痛的话,如果嘴巴歪,还有个低血糖导致的舞蹈症。”
关千愿闭着眼推他胸膛,但没推动,他却越搂越紧。
“沉琮逸……”她叹口气:“你又要开始了是吧。”
话音刚落,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蹭过她光洁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打过来,两片柔软的唇覆在她的耳垂上。
“我嘴巴没歪。”
“行,知道了,你健康得很。”细密的吻顺着耳朵缓慢向前,他的怀抱也是不容挣脱,关千愿只得小声骂着:“今天又当狗是吧,性骚扰?”
“比起你脱我裤子那次,程度轻多了。”终于辗转到她的蜜唇,急不可耐欲吻下去,一只玉手却伸出来挡在两人唇间。
一下吻在她的手心,沉琮逸垂眸一笑,再次探过去耳语道:“别乱吃药了,好吗?”
“不好,我要睡觉。”
“药给你拿来了。”下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关千愿低头去看,手下意识去够那个药袋,刚攥上,沉琮逸趁机吻上来。
“……”
此时她气得不想说话,但这个吻并不霸道,也没有深入,只是在唇上轻轻辗转,但吻得细致,仔仔细细碾过她唇瓣的每一处。
迷蒙间闻到他嘴里的陈皮味,关千愿戏谑道:“陈皮酒?你喝了几杯?那个虽然是保健酒,但度数很高的。”
刚才他带着司机在楼底下私房菜馆吃饭。本来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伤心,但一见到她仿佛只剩下委屈。
“别分心好吗。”沉琮逸低声哄着,身体再次贴近,也不愿加深这个吻,只吐着隐忍的鼻息不停重复嘴上动作。
她被这个细腻温柔的吻搞得脸颊酡红,干脆贴着门往下滑躲他,齿间溢出声音来:“这算什么啊!”
沉琮逸低头追着,答得含混不清:“前男友来给前女友拜年送礼。”
“……我的药算什么礼?大夏天的别发酒疯。”
楼道里遽然响起男人清脆的咳嗽声,两人动作一顿,嘴唇分开,沉琮逸面色不虞看着自顾上来的不速之客。
司机拿着他的手机,尴尬望向上面分开的两人,此时有些委屈:“老板……电话。”
他离开时关千愿戏谑开口:“性骚扰体验卡已到期,别再来了。”
沉琮逸扭头深深看她一眼,有太多晦暗不明在里头,关千愿看不太懂,只粗略理解为此人酒劲还未过去。
愉快再次哼着小曲儿打开家门,走进玄关,把今天新开的药与他拿过来的放在一起。寻了个药瓶准备把袋装的安眠药尽数收纳起来,打开他特地新包的牛皮纸袋,关千愿愣在原地。
五分钟后,咬牙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你给我塞一堆保健药品干什么?有毛病?
不一会儿,沉琮逸消息慢悠悠回过来:在我跟前就别想乱嗑药了,关小姐。
关千愿:你再多管闲事找不着女朋友知道吗?
沉琮逸:随便。
关千愿: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车缓缓开出布施巷,沉琮逸扭头往回看,思索片刻,回她: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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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都是我的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