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老三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荀智友也有些忍不住想笑,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强压下自己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朱老伯,其实现在国家政策真的很好了,您仔细想想,以前种地还要农业税,上交税,人口税乱七八糟的,现在都是国家发钱给我们。以前那些事,并不是政府不好,是遇到了没有良心的老板,老板赚不到钱跑路,政府这边也拉他们不住。可我不一样,您听口音也应该听得出来,我就是本地人,不管赚不赚到钱,我都是跑得脱和尚跑不掉庙。如果政府没有把租金给到位,您可以直接找我,我家就住在靠近这边的朝阳坡,从朱家湾过去,也就七八里路,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什么?”
朱老三听到荀智友的话,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小崽子,你说你是朝阳坡的人,那你是不是姓荀?”
“是的!”
荀智友点了点头,“朝阳披这一块儿,都是荀家的人,我自然也姓荀。”
“原来是荀家的人啊!”
朱老三稍微放心了一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微微点头,“既然你是朝阳披的,那我也就放心了,那边就那么点地方,我就不信找不到你这小崽子。”
“是,您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事!”
荀智友吐掉烟蒂站起来,轻轻笑了笑,“您过去也不用找,直接到那棵大核桃树下面那家,说找荀智友就行。”
朱老三正要点头,在听明白荀智友的话之后,忽然再次露出一丝讶色,“等等,你说你是核桃树下大坎上的那家,那你和荀医生是什么关系?”
“荀医生?”
荀智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您说的应该是我父亲吧,我记得我们荀家老一辈,就我父亲稍微懂些医术。”
“原来你是荀医生的儿子啊!”
朱老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着头,“你干嘛不早和我说这事,早说你也没必要浪费那么多口水和我解释了。荀医生是个老好人,既然你是他的儿子,那我也放心了。这块地你随便种,就算没有一分钱租金,我也认了。”
荀智友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我父亲的确是个好人,一辈子与人为善,朱老伯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坏了父亲一辈子积攒的名头,一定会按期付给您租金。”
朱老三摆了摆手,“既然你是荀医生的儿子,这都是小事,租金付不付都行,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以为又是某个外地人跑这边来,搞什么乌七八糟的开发,不想把自己的地白白送给那些混蛋糟蹋。”
和朱老三聊了几句家常,荀智友才问起朱老三怎么和他父亲认识的事情。
听到荀智友问起这事,朱老三笑着拍了拍荀智友的肩膀,“智友哇,这事说起来我还欠你父亲一份恩情呢,当时我们这边搞集体做义工修马路,连饭都得从家里带。当时我和你父亲家里都很穷,经常没有饭吃。有次你父亲带了一块饼,几天都没舍得吃,每天都和我一样,就喝点野菜汤。可是你父亲看到我饿得发晕的时候,二话没说,就掰了半块饼给我吃,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你小子年轻,可能不懂得当年的艰辛,虽然只是半块饼,却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恩情。”
“呃……”
荀智友微微摇了摇头,“这事我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不过您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我现在是租用您的土地,该付的资金,一分都不能少了您的。”
他本来以为还要浪费一些口舌,甚至得给朱老三一点好处,才能让朱老三相信他的诚意。却没想会因为父亲当年的一份善心,帮他解决了问题。
朱老三离开之后,荀智友又给关山打了个电话,确认只有这一个人不是亲自签下的合同,他才放心下来。
在返回的路上,于小雨轻轻笑了笑,“智友哥,看来多做好事还真有好处,你苦口婆心解释半天,效果还不如你父亲当年半块饼。”
“是啊!”
荀智友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在我们这边,尤其是在那些老人当中,经常都是这样,道理不如人情。他们不认可你这个人,你和他们讲一万个道理,他们也只当你是在放屁,可是只要他们觉得你这人可以,即便你没有任何理由,他们也会支持你。”
听到荀智友的话,于小雨轻轻摇了摇头,“智友哥,其实这样也未必是好事,毕竟这个社会,很多事情,都还是要讲道理的,完全不讲道理只讲人情,有些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嗯!”
荀智友点燃一支烟,轻轻点了点头,“完全不讲道理,有时候的确很难好好说话,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很多太过现实了一点,遇事就只讲道理,完全忘记了人情这个词。人如果不懂得感恩,只是纯粹的讲道理,那和一段程序,一个机器,又有什么区别?”
说了一句,荀智友笑着摆了摆手,“算了,还是不谈这种社会问题比较好,一讲起这种事情,我总是会忍不住感慨一番,会影响你的心情。”
“才不会呢!”
于小雨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听你这个评论一番,我也能好好反思一下,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刚接手公司那会儿,我是基本不参加慈善事业的。可是自从和你熟悉之后,每年我都会拿出一些钱去做点慈善,虽然钱不多,好歹也是一番心意。”
“有心就够了!”
荀智友轻轻笑了笑,伸手拉住于小雨,“小雨,想不到你还是慈善家啊,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该捐点钱我,这边薄荷还要好几个月才会出收成,我穷得烟都快抽不起了。”
“你想得美!”
于小雨微微白了荀智友一眼,“没钱抽烟不是正好么?你丫的一天抽几包烟,迟早把身体抽垮!”
开了两句玩笑,于小雨面色一正,轻轻摇了摇头,“智友哥,虽然这事解决掉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那个朱老三一看就是个忠厚人,没有人指使,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