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的!”
荀智友顺着孙雪耀的眼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名老人扛着一小捆树枝住着拐杖从冰天雪地里摇摇晃晃走过来,仿佛随时可能摔倒。
看得心惊胆战的他,连忙跑步过去,接过王婆婆手里的树枝。
孙雪耀也跟了过来,看到荀智友已经抢先一步接走了树枝,只能伸手扶住老人,惊讶的问,“老人家,这大过年的,外面又下雪,您怎么还上山打柴啊?”
“啊?”
王婆婆伸手捧住耳朵,轻轻摇头,“小伙子,你说什么啊?我这耳朵不好使,听不清楚!”
孙雪耀正要继续开口,荀智友抢先一步大声喊出来,“王婆婆,雪耀问您,怎么今天还上坡砍柴!”
“哦,你问这事啊!”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年冬天来得早,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柴火啊。这里一冬都是雪盖着,前面那阵子还结了那么厚的冰。我这人老了,腿也不灵便,那些天都不敢出门。最近地面下了雪,稍微好走点,我就赶紧去抢点柴火回来。免得正月三朝还上坡上打柴,被人说我又老又懒!”
“唉!”
荀智友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问王婆婆,“婆婆,您一个人在家,王叔也没给您寄点钱回来,让您请几个工帮您打点柴么?”
“你王叔他也没什么钱啊!”
王婆婆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轻轻摇头,“他没多少文化,力气也小,上建筑工地没人要,进厂又搞不懂,只能帮人扫地看门,一年才挣得到几个钱啊!他钱是给我寄了些,可他那么大的人了,还没成个家,我哪能把他那点血汗钱瞎花了。我人老了,帮不了他什么,总不能拖他后腿。再说这边现在也没什么力量人在家里,想请工都难啊。”
说话的时间,三人已经走到了王婆婆的门口,王婆婆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小树枝,“小荀,劳烦你了,帮忙把这柴也放到那边,再进屋来烤火。”
请荀智友和孙雪耀坐了下来,王婆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荀,今年你王叔不在家,也没人去买什么东西,家里连茶叶都没有一点。我这老婆子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只能请你们喝杯开水了!”
“王婆婆,不用麻烦了!”
荀智友见老人颤颤巍巍的要去拿开水瓶,连忙摆了摆手,“我和雪耀刚从我们家过来,就走了这几步路,不饿也不渴,您用不着这么客气。”
“哦哦!”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开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喝,那我也就不倒了!”
等王婆婆重新坐回来,荀智友才大声问她,“婆婆,今年王叔没回来,我大哥说您年年都搭他带年货的,今年也没带。这边今年遭了大灾,您家里吃的不缺么?”
“小荀,劳你关心!”
王婆婆勉强笑了,“今年我种的一亩多地的包谷,都被那该死的雪米子打没了。还好土豆收成还行,我一顿也吃不了多少,暂时还不缺吃的。今年我问过你大哥,什么东西都涨价,肉要几十块一斤,黄豆也五块一斤了,还有那些菜,都比往年涨了好多。我手头就那么点钱,就索性懒得弄了,老都老成这样,还办什么年货啊,随便煮几个土豆吃吃,简单省钱还省柴。我就不信不过这年,他还能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喊了。”
听到王婆婆的话,孙雪耀不敢置信的大声问,“婆婆,您这么大年龄了,又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村里难道就不管管您,连这过年,也不给您送点年货来么?”
“村里?”
王婆婆惨然一笑,“他们哪有心思来管我这个老不死的啊?还是四年前,我家老大病死之后,那个王村长过来看了一眼,后面这几年,就再也没看到过什么村干部!”
孙雪耀听到这话,看着荀智友无奈的摇头,“智友,你们这里的村干部,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
荀智友苦笑着摇头,“那些家伙贪污腐败,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可是就从来没见过他们替村民做过什么实事。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王婆婆家里,连低保都没有!”
“什么?”
孙雪耀修然站起身,“这怎么可能啊?这种家庭不享受农村低保,那还要什么样子的家庭,该享受低保?”
“干部的亲戚啊!”
荀智友无奈的耸耸肩,“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从水泥路分路到我们家那里的第一户人家,就是这边的老低保户了,享受低保都有十来年了。”
“分路过来第一户!”
孙雪耀思索了下,才问荀智友,“你是说门口放着两个水缸做花坛用的那一家?”
“不错!”
荀智友微微点头,“就是那一家!”
“那一家竟然是低保户?”
孙雪耀不敢置信的看着荀智友,“智友,你有没有搞错?那户人家修着那么豪华的三层小洋房,放到城区的话,除了少个泳池和围墙,比我家那小别墅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他们门口好像还停了两部车吧,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车,应该也是几十万的货色。这种家庭,还能享受低保,那岂不是这边人人都应该享受低保了?”
“你观察的可真够仔细的!”
荀智友轻轻点头,“不错,那家的房子,在我们这边都算名列前茅的。两辆车在你这个大老板面前,是算不得好车,不过那部奥迪也是四五十万,另外一辆雷诺科雷傲稍微差点,是那家的二儿子从我手里买过去的,也花了三十来万。”
“简直是让我没法理解!”
孙雪耀无奈的摇着头,“那种家庭,为什么有资格享受低保?难道说他们家里,有难治的病人或者说残疾之人,可就算那样,那也应该只是病残的人享受残疾低保吧?”
“不!”
荀智友无奈的笑了笑,“他们家的确是有过病人,不过也就是胃病,只是吃不得一些比较辛辣的东西,基本不影响干活。而且也不是像你所说那样,他们一家老少七口人,全部享受着低保。”
“这……”
孙雪耀听到这话,不由得默然无语。
荀智友扔给孙雪耀一支烟,万般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我们这偏远农村的现实,吃低保的住豪宅开名车,真正的穷人,像王婆婆这种需要帮助的,连年货都打不起的,却连村里一两肉一粒米都看不到!当初我回来,其实是非常想从你和成飞这两个公子哥手里拉些赞助,帮助这边改善一下条件的。可是看到这情景,我果断放弃了。因为那么做,除了养蛀虫之外,毫无意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