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嘉送他的这一块,他已经很喜欢了,并且决定,以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就奖励自己戴这只表。
时间看似漫长,过起来却又飞快无比。
培英国际每年都会有大量留学生,家里提前做好了规划,高三时,拿offer的拿offer,混日子的继续混日子,都有前程可奔。
庄在也给自己做好了规划,他放弃冲刺北方更好的一所高校,选择了保送隆川大学。
可能当优等生家长当出责任感了,陈文青还劝过庄在。黎辉说她不懂,都是顶级的好大学,隆川大学的金融学又是王牌专业,在本地读书比去北方好。
“你当读书工作那些机遇都是瞎猫碰死耗子得来的?去北方,你手能伸那么老远去安排?”
陈文青一知半解地咕哝着:“怪不得云嘉要回清港读大学呢。”
黎辉说:“云嘉那可又不一样了,她想去哪儿都行。”
五月底,有保送的学生陆续离校。
教学楼下设了一个光荣墙,学生会把自己的名字和保送学校写在便签上贴上去。
庄在路过,目光很快找到属于云嘉那一张。
方形的便签纸上,她画了一朵云和一个加号,下面写着,清港大学。
他也写了一张,也没写名字,用了英文简写来代替,两个z,像困倦打盹的符号。
贴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空位上,算是最后的一点自欺欺人。
他很清楚——
往后他们的人生,就如那条隆川湾划开的两岸,很难再有交集了。
第31章 正在加载
宾客被邀请入席, 家宴很快开始。
有不少人看到司杭和云嘉一起下楼,两人模样登对,一前一后从长长的大理石楼梯走下来,脸色却同样不怎么好。
庄在不在其列, 因他还被云松霖留在书房交代事情。
他到主餐厅时, 人基本已经到齐, 长桌两侧座位也已经分好。
云松霖落座主位,说今天只是家宴便饭,不用拘泥于礼数, 几位同辈的合作商既应和又恭维, 气氛和乐。
但庄在坐下便清楚,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讲的,他左手边是黎阳一家,右手边则是徐舒怡和傅雪容, 属于亲友区。
司杭坐在云嘉身边, 云嘉另一侧是邵氏木业的三公子,另两位世交家的子侄则是被安排在云嘉对面, 隔着低矮的鲜花烛台,一边用餐一边交流,都是很好的相看位置。
排座位的人虽没拘泥于西餐礼仪, 但是用了心的。
徐舒怡方才陪着傅雪容社交, 不止扮淑女, 也把这些人的路子摸清楚了, 她期待的雄孔雀打群架, 怕是看不到了。
云嘉虽然是真公主, 但也不是人人都有豁出去争驸马的心。
云嘉对面那两位,明显没什么战斗力, 只是在招亲台下观望,绣球砸中就乐颠颠接着,砸不中拉倒,也不吊死一棵树上。
徐舒怡觉得这两人没劲,对面的邵公子倒有点看头。
她忍不住一颗八卦心,小声问身边的未婚夫:“你觉得四个里面哪个配云嘉?”
傅雪容是不怎么爱谈八卦的,但他知道舒怡比较耐不住闲,不陪她说话,她又要无聊得发蔫。傅雪容便将头低下来,用只有近旁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说实话,好像还是云小姐的前男友比较配,他们也毕竟是青梅竹马。”
庄在也听到了。
这时上了第三例前菜。
酸果点缀鱼子酱铺在烤焦的面包底上,盘子里还有一小块黄柠檬佐餐,稍一捏,酸气就会加倍迸发。
庄在庆幸徐舒怡在这个时候忽然发作,扭着身子佯装生气地问傅雪容是不是也有一个旧情难忘的青梅竹马。
因为刚刚傅雪容小幅度转了一下头,庄在感觉是要来问他的看法,让他也从那四个人挑一个出来,谈谈这人和云嘉如何般配。
傅雪容忙着哄人了,这话才没问出来。
这对小情侣不管怎么闹,声音还算克制,毕竟一个有淑女人设,一个是真的涵养好。
而庄在另一边坐的黎阳,就不客气很多,对司杭很看不惯。
“就他穿三件套,多个小马甲,真不知道凹给谁看的,真装,这小子以前就挺目中无人的,那味儿一点没变,真受不了。”
往旁边看了两眼庄在,黎阳甚至比较起来:“你也挺装,但你跟他不是一个类型的,反正你要好点吧,他是……”
庄在蹙眉,无声忍耐。
黎阳说话不能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不想搭理。
今天这个场合,来时并不知道有给云嘉相亲的性质,现在知道了,也看到了,庄在更加不欲多言。
甚至连食欲都很差。
云嘉这时看过来,眼风不善地轻瞪了黎阳一眼。
黎阳有点怵妹妹,立即打住吐槽司杭的声音,讪讪咕哝:“不都分手了,我还不能说了,还护着他呢,怎么我妹妹谁都护,就不护着我啊?”
没人搭话,黎阳用手肘戳旁边,“庄在?”
庄在眉心依旧不展,吃了那例酸果鱼子酱,不仅没开胃,喉咙里还泛出酸苦。他想,可能是柠檬汁挤多了。
“你安静吃饭吧。”庄在低声提醒黎阳。
黎阳:“我就是看司杭那小子不爽。”
“那你打他?”
“……”黎阳顿时无语,庄在什么时候说话变味了,这么不友善?他茫然道,“我没理由打他啊。”
庄在:“那就把你的不爽忍着。”
“靠!早知道今天不过来吃饭了,”他目光一抬,发现云嘉还盯着他这边,更加如坐针毡了,“啧,受罪!”
之前在隆艺遇见庄蔓,云嘉已经被勾起不少过去的回忆,但好像不够,那些零星片段,只似随手抓起又从指缝淌下去的流沙。
今天在露台上,司杭一番愤然失控的话,仿佛才正式扣动某个生锈的开关。
像冒着雪花点的老旧电视忽然收到信号,过往画面扭曲一下,闪动一下,之后如山洪倾泻,听觉里的对话,视觉里的色彩,全都猝不及防地冲击过来。
那些曾经刻意遗忘掉的记忆,又再度鲜活。
此刻庄在就坐在她对面。
但他也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用餐期间,云嘉朝庄在的位置看去数次,好像在一点点确定庄在如今的不同。
他身上有种喜欢静处的气质,在人多热闹的环境里却也不见怯场,只是比旁人显得寡言一点,长辈们闲谈有度地问询到他身上,他也能从容应对,是个相当谦逊有礼的后生。
每次看过去的时间都很短,庄在甚至没有任何察觉迹象,两人没有一次对视,倒是黎阳小动作不断,隔着桌子跟她嬉皮笑脸,这让云嘉更放心地去留意庄在。
他与记忆里的少年模样截然不同,那些老旧画面无法再与这个人吻合,好像他早就走远了,半点过往的印记都未留存。
那段云嘉遗忘的回忆,仿佛被他们共同抛掷,他们都将各自的部分抽净带走,以至于此刻回想,那段时光,纯净而遥远,像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过的事。
吃完午饭,庄在就跟云松霖提出告辞。
几个长辈在茶室,年轻人都在黎嫣安排下去了后湖钓鱼。
云松霖起初笑着挽留他,说起他钓鱼有水平,怎么不留下来和同龄人一块娱乐娱乐。
孙小姐的父亲同庄在之前一起钓过鱼,应和说是:“年轻一辈,少见庄总那么有耐心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庄在说还有工作要处理。
他知道自己担不起这夸奖,否则不用着急离开。因为光是想象待会儿云嘉和那些男人之间的互动,他们围着她,逗她开心,他的忍耐力就要耗尽了。
他没有办法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去参与这样的画面。
虽然傅雪容说他们这些适龄男士来看云小姐相亲,多少有点尴尬,但是庄在清楚,他和傅雪容的尴尬是不同的。
云松霖也没有强留,拍了拍庄在的肩,颇欣慰地说:“年轻人,有事业心也是好事,去忙吧。”
庄在出了茶室,准备下楼,遇见正从一楼上来的云嘉。
她身边紧随着那位邵公子,两人已经换做休闲装扮,那位邵公子手上替云嘉拿着一顶女士遮阳帽。
云嘉已经去了一趟后湖,但没发现庄在,借了找帽子的理由回来,邵公子殷勤提出陪同。
一楼没看到人,便找到二楼来。
她看见庄在,迎上去问:“要一起去钓鱼吗?”
庄在看着那位邵公子在玩那顶宽檐帽子上的飘带,同样光滑的质地,他想起饭前曾帮云嘉系过礼裙背后的丝带。当时的自己,克制紧张,近乎屏息。
而眼前这个男人,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游刃有余。
收回视线,庄在还是保持住平和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但他已经努力对云嘉弯起一点嘴角,像回应主人家的随口客气那样,礼貌温和地说:“不了,我还有工作,你们玩开心。”
庄在说完便与他们错身,拾阶离去。
本来云嘉还准备挽留,因庄在走得太干脆,话都没机会说出口。她有些怅然地站在楼梯上,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口。
邵公子顺云嘉的视线,也往门口看了一眼,很快便毫无看头地转回目光,对云嘉说:“这种工作狂,实在没意思。”然后发表了自己对于享受生活、享受当下的真知灼见。
云嘉明白这是在跟自己找共鸣,但此刻她懒得应和,反而有点不高兴。随随便便评价别人没意思,来衬托自己很有意思。
这人表现得十分风度翩翩,所谓教养,倒也一般。
他看云嘉闷闷不乐,又很有大局观地劝起来:“别为这么一个人扫兴,大家都在等我们呢,不是说要找别的帽子吗,我陪你去找。”
“不用了。”云嘉从他手上将自己的帽子夺回来,声音低闷,直接往下走去,“就戴这个吧,不想找了。”
后来司杭也走了。
邵公子本来还担心他们有旧情复燃的可能,一路观察下来,他们从上餐桌后便没什么互动,很可能就是两家有交情约束着,小辈们得继续往来,而云嘉和司杭都对复合没意思。
毕竟清港的富人圈子就这么大,小辈们好事不成,两家便老死不相往来,倒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了。
他对云嘉挺有好感的,也不介意她和前任继续有些情面往来。
于是这一下午,他对待云嘉,更是周到体贴。
云嘉觉得钓鱼没什么意思,即使有个人全程围着自己打转,也很难兴高采烈起来,除了发呆,就欣赏了徐舒怡的淑女钓法,以及徐舒怡跟傅雪容的各种腻腻歪歪。
她更确定了,就是虚晃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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