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鹤丸国永。”
大和守安定不记得本丸里有这振刀。
“新来的?”
“不,他不是这座本丸的。”加州清光也顾不上解释,“这个方向应该是主人的办公室——我先跟过去看看,一会儿回来找你。”
完全没明白他这种担心来源于何处,也不想去见审神者,大和守安定也只是看着他匆匆消失在拐角。
他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环视周遭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再次回来时却发觉早已不似以前。本丸换了新的主人,也多了新的同僚,重新见到加州清光——
也许不能算到坏事的范畴。
起初的杀念被困惑取代,他开始思考得更多、
大和守安定接着向前走去,在下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夜晚的手合场是禁地。
他扭头看看天色,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手合场的布置没有什么变化,他随手拿过一把练习用的木刀,摆出最习惯的进攻姿势。
——像冲田君一样的起手式,传承自冲田君的刀法。
木刀重重隔着稻草击打在木桩上,大和守安定停住动作,喘息了两下,闭上眼再次挥刀。
心中一直以来的郁结并未消散,却姑且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噢啦噢啦噢啦!”
他大喊道。
“首落死吧!”
沉闷的击打声与喊声一同响彻手合场。
“你——”
有个声音在背后突兀响起,大和守安定一惊,警惕地举刀转身。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脖颈处空荡荡的,那里所缺少的部位被他抱在怀中。与身体相分离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
“说谁首落呢?”
第31章 三十一个怨灵
“原来如此, ”男人——确切地来说,是他的身体跪坐在他面前, “误会吗。”
“……嗯, 是这样。”
无头的身体面对面正坐着, 脖颈的断面正好与大和守安定的双眼平齐。可与此同时,男人的头颅却被他自己放在膝盖另一侧。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大和守安定觉得自己看哪都不对劲,他脸上强撑的微笑快挂不住了。
他余光瞄了一眼窗外。
太阳明明还没落下去。
……等等, 黄昏。
大和守安定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致命的疏漏。
尽管清光只是警告他夜间的手合场极其危险,还有另一种说法——黄昏是逢魔之时,这时候可能比深夜还要糟。
那边的男人接着开口道。
“抱歉。我对‘首落’太敏感了, 听到就忍不住想追根究底。”
眼前的景象视觉冲击力太过巨大,“首落”这个词还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 大和守安定背后一凉,觉得还是把这个话题跳过比较好。
“阁下, ”他看见被放在一边的武士刀,“也是武士吗?”
“很久以前是。”
大和守安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又双手扶着头,将其拿了起来。
男人没有脖子,头颅只是被他隔空放上去,竟然就真的浮在了那里。
“后来, ”但至少这回安定不用再发愁看哪里了, 悬空着的头颅与他对视, “有个家伙跟你一样喊着‘首落’——”
他又拔萝卜似的一下把头拎到空中。
“就变成这样了。”
大和守安定:“……”
没法聊了!这天没法聊了!
“不过, 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 ”男人没再安脑袋,而是抱着它站起身,“灵力这么充沛,周围的风景也不错。”
“所以如果是我要找东西,才不会跑得那么远。”他摸摸空荡荡的脖颈,“但这个问题不好说啊……搞不好我也就是因为这个,至今都没找到脖子呢。”
大和守安定被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可直觉他暗示的并非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你说找东西——”
“哎呀,”男人根本没听他继续说下去,“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转转了,这之后的手合场不太适合我啊。”
他的身形逐渐在空气中隐去。
“如果再让我听到‘首落死’。”
被抱在怀里的头颅在消失前,笑容依旧和善。
“我还是会生气的。”
大和守安定:“…………………………”
*
旋转在指尖的圆珠笔蓦地停下,堀口千里侧首看了看,在右手侧的文件第三行打了个圈。
西历二二零六年一月十二日。
这是第一任审神者锻造出一期一振的时间。
尽管工作压力巨大,本国社会在休假上的福利还是相当优厚的。日历上几只手都数不完的“红日子”在两百年后也只有天皇的生日在日期上发生了变动。但由于审神者工作的特殊性,他们需要时时在溯行军发动奇袭时奔赴战场,时之政府为有时无缘享受假期的审神者增添了额外的补偿。
为了更具体地清点前两任审神者留下的物资,堀口千里之前安排长谷部整理出历年时之政府举办的活动和发放的补助。
这份报告在今天下午交到她手上,和刀帐两相对比之下,堀口千里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
同年的一月九日是法定成人节。
尽管前两任审神者不是解聘就是被时之政府拘留,可她们的个人资料仍属于隐私的范畴内。狐之助几经审批下才拿到了很简略的一部分,但上面恰好包括了两人的生日。
与成人节同一天,是第一任审神者二十岁的生日。
恰好在那天按日本国法律满二十岁成年,时政人性化地在津贴中多加了份御守——当然,并非更昂贵的御守·极。但就算只是普通的御守,对当时并不宽裕的本丸而言也是挺稀奇的。
没有记录御守的去向就很奇怪了。虽说按照第一任的风格确实是个随性到任性的家伙,可看她对资源的严苛程度,又不像是会把御守这种东西丢了的人。
堀口千里有理由猜测她是随手将御守给了某振刀。
而可能性最大的,是四花太刀一期一振。
在生日后第三天来到的稀有太刀,时间如此相近,也看作是迟来的生日礼物也不奇怪——不过,说到底是她的猜测。就算成真也只是提高了这座本丸曾经存在的那把一期一振还存在于世的可能性,她对接下来到底还能上哪找还是毫无头绪。
她端起长谷部才倒好不久的热饮。
有人敲门。
“进来。”
千里随口道,本以为会是长谷部或是加州清光,在看到那抹白色时差点被奶茶呛住。
“哇,”鹤丸看到她连连咳嗽的样子,“这样反而能吓到吗?”
“吓到了,”堀口千里面无表情地说,“你居然会正常敲门进来。”
打从那次敲窗户后,鹤丸平时找她的方式就再没按常理出牌过,孜孜不倦地以出乎意料为目标,可惜一直都没成功。
这么正常……
堀口千里反而觉得有阴谋。
“你不是该跟烛台切在厨房吗?”
“光坊宽限了时间,说是灶台修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提早休息一下。”
“哦,”看来今天能吃上烛台切做的饭了,“那你找我什么事?”
“这个啊——”
鹤丸国永难得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其实是因为——”
“再浪费时间我就叫长谷部了。”
“最近一直在做格外令人惊讶的梦。”语速飞快。
堀口千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除了审神者之外还多了项心理咨询师的工作。
“那不是很好吗?”
“……哎?”
“惊吓在人生中可是必要的,”她模仿着某人的口吻,“没有惊吓的话,心会先于身死的。”
……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抱歉,我这人没别的,”堀口千里微笑着又补一刀,“就是记性好。”
自己立下的flag稳准狠地插到自己身上,鹤丸国永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玩笑而已。”
看着他的表情,堀口千里深感财政亏空的大仇得报,她挥挥手。
“什么梦,跟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