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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0)

可是

净的味道越来越近, 代表着他也即将追上唐。陆探的眸色沉了下来。

他追逐的步伐慢了些。

有一个地方他不明白。

如果这是唐卡的幻境, 那么唐卡又是怎么知道唐平所做的事呢?

回想之前那位假张玉双死前的模样,那如同布下陷阱的猫的表情,让陆探不由得往另一个可能想。

幻境是唐平的幻境。

周围的空气变得干净起来, 涌入鼻腔的全是没被汽车尾气污染过的新城。脚下的路是坚硬的,但却因为空气中某些气息的浮浮沉沉给人带来极强的虚假感。

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这里是假的。

陆探在视线接触这个幻境中的太阳的一瞬间低下头来, 手指轻轻摩挲着。

最最有可能的是, 假张玉双杀害唐平后,生剥了他的魂魄, 将那魂魄放入这个幻境,然后, 把唐卡放了进来。

她把唐卡放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人死之前,绝大部分都会说出内心最最真实的话语。通过假张玉双的话语,陆探猜到她的目的一直是他。

可能是想要找一个好帮手。

可能想要吸食他,得到他的力量。

纵然假张玉双认为真张玉双不足以让他主动进入幻境, 从而将唐卡带了进来。

但她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的为了让他进入幻境, 那也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强迫、巧取、或者诱导虽然他也可能不会上当,但总比冒险去将唐卡从唐家带出好很多吧。

而且,假张玉双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位能够让他完整的从幻境里出来的善良的邪祟。

陆探继续走着, 手上幻化出了一把利剑。

唐卡身上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是假张玉双觉得能够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东西。

如果那东西只是唐平做的那些私心的事,那可真的是要对不起我对你的期望了。

陆探手腕一转,拿起剑来。

净的味道消失了。

陆探抬抬眼皮,看见了曾经的陆家。

那个,他与父母曾住在一起的陆家。

此时那不起眼的小阁楼正亮着灯,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下来。阁楼里亮着灯,陆探才发现周围已经变成一片夜色。

人之初,性本善

父亲温柔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身边坐着一位温婉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位小小的孩童。

人之初,性本善

小陆探跟着念了几段,稚嫩的声音伴着暖色的光让家庭变得温馨起来。

似乎是觉得很晚了,陆延年道:今天的功课做的也很棒,早点休息,小探。

陆夫人轻轻抚摸着小陆探的头,在额头前落下一个吻后,将壁灯调暗,和陆延年一起出了卧室。

小探现在都能一个人睡觉了,真是长大了

陆夫人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陆延年默默点头,关上小陆探的房门后,便拉着她走进主卧。

陆延年脸上的神色十分沉重,陆夫人自然也是发现了,她似乎知晓丈夫是因为什么事烦心。

两人安静地坐在床边。

陆探此时正站在两人对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抬眼看着他们。

Q:刚刚他说什么了。

A:这是唐平的幻境。

那这又是什么?

是,他父亲、或是母亲的幻境?

心下最不愿回忆的记忆被摊开,让人无法控制理智的猜想疯狂撞击着大脑,墓碑上的照片与重症监护室里苍白的面容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让人只想撕碎着虚假的幻象。

在游乐园里,那邪祟送给他的幻境大礼包,让他将内心最柔软的东西亲手毁灭,并将其放在了危险这一栏中。

你真成功,陆探最终收起了剑,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让我面对亲人都差点收不住剑,这应该是你这辈子完成的最大成就吧。

由幻象组成的父母一直定定地坐在床上,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讲话。当陆探甚至觉得时间都要久到幻境消失时,陆夫人动了动肩膀,转过身,抬起她丈夫的脸庞。

延年,这是小探该做的事。

陆探默了。

什么叫是他该做的事?难道现在陆家本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吗?

四周的空气是冷的,夜晚的灯是亮着的。陆延年捧起陆夫人的手,慢慢的拍了两下。

是的,娟子,这是小探该面对的事。也许这样做,祖宗们会原谅他的出身。

就当作是积德了。

又或者,这是另一条出路。

什么意思?

陆探的嘴张了张,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还没等他出声,幻境便猛地一变。

他来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床上躺着幼时的唐卡,大开的门外站着唐平和他的父亲,门内站着他的母亲。

他听见唐平说:令夫人真的有办法吗?我家小卡中诅咒已经很长时间了

看不清神色的父亲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关上了房门。过了许久,陆探似乎在恍惚中听见了父亲肯定的结论。

转身,他的目光放在母亲身上。

这是要做什么?

躺在床上的唐卡穿着与初见那天一样的衣物,放在耳畔的那个人首马身像熟悉的让人心悸。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了些,陆探转了转手腕,送出的鬼气探了回来。

外面布上了结界。

是父亲布的。

陆夫人一直含着笑,她今天穿着洁白的长裙,别在耳畔的秀发称得她更加柔弱了些。

她站起身,径直走向衣柜。

门开了,里面躺着年幼的他。

陆探顿住。

他似乎似乎记起了什么。

这天是与唐卡初见那天的延续,在父亲到家解决邪物后,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学咒术。

我想要和你一样厉害,爸爸。

陆延年依旧是亲切的模样,端起桌上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布置的热牛奶。

呦,今天胆子这么大呀?你妈妈怕你害怕,还给你准备了牛奶,看来是用不上了。

小探继续问道:那、那父亲要教我吗?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另一只手拿着的牛奶递在了他的眼前。

嗯这可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得让爸爸好好想一想。不过小探今天这么勇敢,说不定爸爸就同意了呢。

不过,先把牛奶喝了长高高,你妈妈给你热了好久的,可不能浪费了哦。

嗯!

这就是有戏的意思了。

小探的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黑曜石一般的眼里充满星光。他接过牛奶,在父亲一下一下摸着头的动作下慢慢喝下。

然后,困意袭来。

他被父亲放进了衣柜里。

接着,在陆夫人确认卧室的门关上了后,打开了衣柜,爱怜地拂过他的额角,抱起他,将他平放在床上。

两名年纪相当的小孩并排躺在床上,白皙可爱的脸庞陷进柔软的布料里,透过纱窗的光线照在他们脸上,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当陆探看见站着的陆夫人、他的母亲的指尖出现黑雾缠绕的模样时,现在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梦回那个夜晚。

父亲摸着他的头,慈祥地笑着。他非常有耐心的解释:孩子对父母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怎么能说不生就不生呢?

原来他就是那个腹中的小孩。

他的母亲,是邪祟。

能看见她指尖黑雾的陆探,此时也已经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母亲将身上的鬼气传给其他邪祟,只渴望生下一个健康的他。

但,可能因为腹中的他已经变成了鬼胎,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导致母亲并没有将鬼气传干净。

邪祟的根拔不掉。

所以他生下来就是一个邪祟,根本不是什么天师界的紫微星。

陆探喃喃道,眼前一片模糊。

被母体唤动的鬼气一点一点从小探的身体里传了出来,陆夫人及其熟练的将小儿子体内的鬼气吸收,脸上露出苍白的表情。

在黑雾变得稀薄之后,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小儿子的额头,眼角留下眼泪来。

另一只手,已经附上唐卡的脸。

她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装满了两个小孩身上的鬼气。

陆探突然想到了什么。

也许,大概。

邪祟虽然不能完全变成人,但想要丧失鬼气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可能,应该。

是因为母亲想要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于是便吸收他体内的鬼气每天,每周,每月,每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新把她费尽心思弄丢的鬼气吸收回来。

所以一直不住在本家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存在吗?

虽然陆老爷子将什么事都分的很清,但他对父亲的偏爱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的。父亲母亲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怎么会捂不热这块石头?

是父母怕他是邪祟被本家看出,所以才不肯回本家啊。

第49章 爆发 糖糖(三更)

这件事让陆探觉得自己像是个罪人。

温柔的女人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额头点点这边,又碰碰那边。

接着,她轻轻摇着小唐卡, 后者在触碰中幽幽转醒。

妈妈?

下意识地叫了出声,才发现认错了人。小唐卡捏着衣角, 坐在床上软软地:

你你是谁呀?我怎么在这里我哥哥呢, 哥哥是和我一起出来的

母亲道:是你哥哥带你来找我们的。

一句话便把邪物的事给排干净了。

被邪物迷惑的小唐卡不会再有那段回忆, 只要没有人提, 他就永远不会记起来。

见小孩懵懂的模样,母亲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却是一副谈判的模样。

小卡, 你是不是已经没有了那种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的感觉呀?

被邪祟缠身的小唐卡一听这话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后知后觉地,过了许久才道:好像, 是的。

被邪祟盯上的感觉是痛苦的。就像无形中有一只手一直扣在脖颈上, 时时刻刻散发着压力,却从不直接使劲扭断。

持续性的痛苦比瞬间的痛苦更痛。

而现在, 小唐卡只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被放下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是您, 救了我吗?

母亲点头:小卡,愿意帮阿姨一个忙吗?阿姨的儿子,和你遇上了同样的事。

他很痛苦。

可是阿姨不能像帮你那样帮助他,只有你能够帮他。

小唐卡微微睁眼:是只有我吗?

母亲点头。只见小唐卡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他皱着眉头, 一脸纠结的模样。

屋内和屋外的人都在等着,包括灵魂状态的陆探。他此时虚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唐卡答应了。

如果我可以的话, 我愿意!

母亲哭了。

哽咽中,她将两个小孩的手握在一起,小唐卡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他,道:这个哥哥,好好看。

抬起头来,对母亲笑着:像阿姨!

嗯。母亲应道,有其他小朋友夸他,他会开心的。

哥哥有其他的朋友吗?

没有哦,哥哥他从小身体不好,连幼儿园都没去。如果小卡愿意的话,你可是他第一个朋友哦。

小卡愿意!

嗯,小探也愿意。

黑雾与白光交织在一起,混着另一股怨气在被天师施下的结界里流动着。

由净去洗掉邪祟的恶。

得知今日消息的陆家会来找这位天赋异禀的小辈,然后将他带进本家,悉心教导。

但这件事发生的前提是,陆探没有被认出来是个邪祟。

陆氏夫妇便出此下策。

陆探闭上了眼。

手腕间流动的怨气化成利刃,他抬起手,划破了空气,同时也割开了整个幻境。

幻境碎了,粉末状的碎片在触碰到地面的前一秒钟消失,支撑着身体的利刃幽幽发着光。

那光随着风上升空中,凝聚在半空,绘开了一双眼。

猩红对上了墨色。

竟然是张玉双。

她已经变成了成人模样,身上还穿着唐母的衣裳,只不过大小有些不太合适。

绿色的风衣披在她瘦弱的肩上,此时此刻,她正茫然的看着陆探。

我你我不是

张玉双明显感觉到了对面人情绪的不对劲,她有点慌乱,不知道陆探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

刚刚她突然就到了这里,四处走了许久才找到了陆探,只不过后者一直望着一个地方发呆,一动不动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认为陆探是被这里的幻境魇住了。

曾经在幻境里待了很长时间的她,完全知晓这幻境的利害之处。

它能将黑白颠倒,把最能打击到你的那种情况当作事实讲述出来。

就像一直在幻境里被否认的她一样。

张玉双虽然没有灵力,但感知怨气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有些不敢上前去触碰陆探。

对面人一身黑衣,遮挡住了那一圈一圈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