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地一分析,此事又相当蹊跷。
如果是陈富生真的识穿了我的身份,派这些人过来抓我,那为什么要殃及那么多池鱼?几十个骨干,被他一齐抓去,是不是显得过于兴师动众?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能够解释的清楚?
总之,在我这一路上,我的思维反复跳跃,却无法猜测出这次被绑架的真实原因。
而那个矮个子头目却像是做了一件轰天动地的大事一样,兀自地哼着小调。他见我不说话,开始嘲讽我道:“赵龙,赵龙!据说曾是中南海第一警卫,却没想到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用普通的扑克牌就能伤人,今天为什么没派上用场?哈哈,浪得虚名,浪得虚名而已!”
听闻矮个子的讽刺,我不失时机地冲他追问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要让我死,也得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矮个子道:“明白鬼?你自己还装糊涂是吧?你放心,你会明白的,很快就会!”
我皱眉道:“我怕我是永远明白不了了!你能不能把我的头罩摘下来,很不舒服。”
矮个子骂道:“我用不用再找个美女来垫在你屁股底下,那样会更舒服!做梦吧你,死到临头了还他妈的给我提这种无理要求!没把你手脚绑起来,已经不错了,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
一句‘死到临头’,让我心里猛地出了一阵冷汗。
我试探地微微耸了一下肩膀,却感觉到头顶上被两根硬生生的东西顶的生疼。
那是枪口。
矮个子冲我警告道:“别乱动,再警告你一遍,别乱动!我们的子弹都是上了膛的!”
我赶快道:“别冲动别冲动,我就是,就是脖子有点儿痒痒,痒痒。不敢拿手挠,只能耸耸!”
矮个子扑哧笑了:“想不到叱咤风云的中南海第一警卫,落到这步田地!这真是风云变幻,风云变幻啊!小孟,伸手给他挠挠痒,看在他以前是中南海警卫的份儿上,咱们就帮他一把!那你小子以后也可以在大家面前炫耀,自己曾经帮中南海保镖挠过虱子,哈哈哈哈。”
我感觉到某一根枪管微微下沉,顶到我的脖颈处,左右上下一阵乱搅。幸亏我的颈部肌肉还算发达,否则非得被他挠出血不可!这哪是挠痒啊,这分明就是虐待!
我装作舒服地笑道:“真爽。对了,能透露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吗?”
矮个子厉声道:“又问!再问,我真要割了你舌头!”
我道:“不问了不问了,坚决不问了!我装哑巴还不行吗?”
矮个子道:“真没想到,你也是个软骨头。哈哈,高估你了,我还!”
我心里暗道:妈的,你以为我真的是畏惧你们的枪口?我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自己神圣的任务,我示弱一下又何妨?
虽然这个矮个子头目守口如瓶,但是通过种种迹象,可以初步判定:绑架我们的人,90%的可能性,是陈富生。
因为就在那些神秘的‘杀手’出现之后,我们大队部的两个‘内奸’也现身了:一个是孙伟,一个是曲兴华。这两个平时一向低调的小人物,关键时候却做出了大手笔,竟然能将两个中层骨干轻松制服,说明这二人绝对是隐藏的高手。如果今天绑架我们的人,真的是陈富生派来的,那他们很可能就是tl组织的某个小队或者抽调出来的成员。我能看的出来,这些人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讲,这些人倘若是拉到战场上,甚至比中国的王牌特种部队,还要能打。他们的组织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令人吃惊,我低估了他们。只是,这些人能在北京这座大都市中持枪行事甚至连交警都不敢拦下,那得嚣张到了什么程度?天龙公司的招牌,不可能畅通无阻到这种境界吧?
众多的疑问,在脑海中荡漾,挥之不去。
答案扑朔迷离,既无法断定,又仿佛有些蛛丝马迹。
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倘若是自己不一时冲动,召集骨干帮我寻找阿勇的话,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发生?
也许会,也许不会。
商务车继续前行,大约到了凌晨一点半左右,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我被枪口顶在脑袋上,押解下来。
其他的骨干们也是一样的命运,我听到了一阵阵斥骂声,然后我们像是临待枪毙的囚犯一样,没有光明,不知道去向。
那个矮个子头目始终跟在我后面,由此看来,我的确是这次绑架的一号主角。不过我一点也荣幸不起来,如果这是在拍一部电影的话,我宁愿不作主角,哪怕是跑跑龙套,也比被好几个人押解着,拿枪口顶着脑袋的滋味儿,好受的多。
而且,我身后那几位拿枪顶着我的人,都相当专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氛围局面,因此,也不敢冒那么大的风险。
手机铃声不知道响了多少遍,我却没机会接。
仿佛是开始下楼梯的时候,手机铃声再响了起来。
矮个子头目不耐烦地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来电铃声立刻停止,并且响起一阵关机的铃声。
这个混蛋,竟然把我手机给关机了!
矮个子将手机胡乱地扔进我的口袋里,骂道:“这么落后的装备,真是不配!不过我得提醒你,你的手机马上就派不上用场了,哈哈。”
我试探地追问:“不配什么?”
矮个子道:“几百块钱的破手机,不配你中南海第一警卫的身份!现在你也是堂堂的大队长,怎么还用这么陈旧的破手机?穷寒酸!”
我再试探道:“看来你对我很了解?”
矮个子骂道:“了解你妈个头!我发现你是废话特别多!”
我强忍住心里的怒火,道:“你骂人能不能不把父母也牵扯出来?”
矮个子顺势拍了我脑袋一下,继续骂道:“跟我讨价还价是吧?好,我不骂你妈,咱当文明人!你奶奶个头的!”
我真想一脚踢飞他!这个矮个子的口德这么差!
但是现在我已经是虎口之羊,几乎没有任何下手的余地。确切地说,即使有,我也不敢贸然行事。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能孤注一掷,作困兽之争。
我不知道我们被带到了哪里,不一会儿工夫,我清晰地听到一阵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回音,按照刚才我们走的路径可以推测出,我们应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仓库,或者是地下工厂!
这些‘杀手’终于止住了脚步,我被一个人抓住肩膀,呵令道:“站住,到了!”
我止住步子,左右张望,但什么也望不见。不是这里很黑,而是我头上戴的头罩,着实是过于遮光!
我轻声追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听到一声打火机的燃声,估计是矮胖子叼了一支烟,他巴嗒了一下嘴巴,冲我道:“又问!你上辈子是不是当哑巴当了一辈子,这辈子有说不完的话?”
我无语。而实际上,这时候脚步声渐渐变得更加细碎起来,然后脚步声减少,我意识到:被绑的骨干们,都已经被押解到了这里。
我灵机一动,故意再试探地道:“你们,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们,我们是陈先生的人,你们如果太过分,陈先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敢动我们一根汗毛,你们会死的很惨,很惨!”
谁料矮个子等人突然扑哧笑了。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矮个子道:“笑话!你觉得你现在还是陈先生的人吗?你马上,马上就要做陈先生的鬼了!”
这句话,顿时又主我冷汗直流。
可以进一步推断:陈富生绑架了我们,这个假定的命题,已经更加接近于真相了!
紧接着,我又听到从矮个子头目身上,传来了一阵物体碰撞的声音,应该是矮个子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手机。
矮个子道:人已经带到了,在地4,2号闲置厅……没有,绝对没有……好的明白,我马上做……
简捷的几句对白之后,矮个子挂断了电话,然后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道:“你,跟我来!”
我苦笑道:“我被戴着这玩意儿看不见路,怎么跟你走?”
矮个子骂道:“你后面有人会给你带路的!记住,别给我乱讲话,否则你会提前一步去见马克思!”
我道:“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矮个子没搭话,而是踩着细微的脚步声,在前面走。
我在身后两人枪口的顶压之下,挪着像是被灌了铅的双腿,蹒跚而行。
而实际上,我的身后,并未出现太多的脚步声。
这意味着,几十个骨干被带过来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被带走了?
再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冲矮个子再追问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就好像,就好像是我一个人过来了似的?”
矮个子道:“没错,就你一个人!那些,只是陪衬。你才是主角儿!”
这句看似褒义的赞美,在我听来,竟是那般毛骨悚然。
我惊慌道:“我可不想当,当什么主角儿,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换个角色,跑龙套也行啊!”紧张之余,我不失时机地幽了一默。
矮个子哈哈大笑:“你真天真!除了你,谁还------”他突然止住了后文,再次冲我呵斥道:“闭嘴!老说话,省省吧!一会儿,有你说话的机会!”
我没再说话,被这三人以武器威胁着,继续往前走。
大约又走出了一百米左右,开始下了个台阶,继续走,再走出二十米,矮个子放缓了脚步。
我能感觉到他压低了步子,但我还是装迷糊地朝前走,一脚踩到了他的脚后跟上!
矮个子头目压抑着声音骂道:“你奶奶的没长眼睛是吧?”
我道:“长眼睛了,但被你们蒙上了!还不如没长!”
矮个子恍然大悟般地道:“早晚我会把你眼睛挖掉喂狗!踩的我,鞋掉了!”
我感觉到矮个子像是蹲下身子提了提鞋,然后站了起来。
一阵凉风在我脸前吹过,我脑袋后面的两个枪口又加了加力,一只胳膊推在我后背上,催促我继续前行。
也许是矮个子给他们用手使了个什么手势,致使两个枪口狠狠地顶着我,咯的难受。
我闻嗅到矮个子手上,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金属气味儿,兴许是他摆弄武器的缘故?
而且,我还能预感到,这里已经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了。因为矮个子的举止和声音,都有所压抑,他甚至没有冲我作威作福,这说明,有一个身份特殊的大人物,就在这附近。
大约又走出了二十来米,我被矮个子一拉胳膊,止住步子。
矮个子轻声道:“到了!就这里!”
我追问:“这是哪里?”
矮个子没回答,而是轻咳了一下,咚咚地敲了两声门。
而实际上,我已经听到了门内的细微动静。
我的听觉不错,通过分析,我听出里面应该有两男一女,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争执着什么……
我猛地一怔。因为,我已经迅速地判断出了屋里三人的身份!
我相信熟悉的----三个人!
我的心跳速度,再一次剧烈加快,很多猜测被证实;但很多真相,还需要被验证。
只不过,我真的有些害怕,某些验证,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声熟悉的‘进来’后,我被矮个子等人推搡着进了屋。
我看不到屋里的人,却能闻嗅出现场的气氛,火药味儿十足,几乎是填满了整个屋子。
我觉得,这应该是在地下很多层的暗室里!
待我被三人推搡到了合适位置,站定后,身后有人轻轻地摘去了我的面罩。
被面罩遮掩了这么久,我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光线,我没有马上睁开,而是赶快揉了一下眼睛,这才缓慢睁开……
这是一间面积大约有三四十平方的屋子,没有窗户,但灯光却很亮。在东南角处,有一个碗口般大小的通风口----很明显,这应该是在地下无疑了!
房间里的摆设很少,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地上还杂乱地丢了几根烟头,烟头很新鲜,甚至有一根还冒着烟,水泥地面上没有任何灰尘,但却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儿,我不知道这种气味缘自何处。
在那张桌子后面,端坐着一个人。
一个威风神武的中年男子,叼着烟,平静却带有杀气地望着我。
是陈富生!真的是陈富生!
他仍然是拿中指的玉扳指敲击着桌面,不过听起来旋律有点儿乱。
陈富生的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陈富生的老婆眉姐;一个是天龙公司的王牌教官李树田。
跟我刚才的猜测,一模一样。
但是现场的氛围,实在是僵硬异常。就像是三个神态严肃的警官,要突击审问重犯。
我,也许就是他们要等的犯人。
很荒谬,很可笑,很神奇。我惊愕地望着陈富生,正要说话,陈富生却猛地止住了敲击桌面的动作,平静地怒视于我,用很缓的语速说道:“没想到,是吗?”
我使劲儿地挠了一下头皮,近乎急切地道:“是。我不明白,陈先生,我真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要用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陈富生的高深莫测,让我有些心虚。
我清晰地记得,刚才我还在炫酷的时候,陈富生还曾笑模笑样地跟我通过电话。
但是转眼之间,我却被他差人秘密押解到了这里!
这种杀气,为有史以来最高。尽管,老谋深算的陈富生,仍然摆出一脸的平静。但平静当中荡漾的杀气,绝对要比战场上的杀气,强烈一百倍。
陈富生微微地摇了摇头,望着我,轻皱眉头道:“你还在装?”
我反问:“陈先生,我在装什么?”
陈富生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让我,没了信心!”
陈富生很细微地说完,将手搭在桌子上,那枚玉扳指碰击了桌面,发出一阵既清脆又逆耳的声音。
我发现李树田的表情很凝重;眉姐的表情,也一样凝重。
只有陈富生的嘴角处挂着笑,一丝微微的笑。
我敢相信,那算得上是天底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