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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木槿王妃 第60节

“所以,苏姑娘,今日我是特意来谢你的。”他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苏木槿的脸庞,眼眶微红。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眼前人便已经摘下了蒙面,一张寡淡却不失俊逸的面孔,呈现在面前。

“是你?!沈归辞。”她脸上充满了疑惑,上下仔细的打量他,哪里还有半点文弱书生,一步三咳的模样,说是翩然公子也不为过,但是在想不通,为何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谢恩。

“让苏姑娘受惊了,在下此举,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今日还有更要重要的事,要告诉苏姑娘!”

什么事她心中暗暗感慨,好一个深藏不露,就连谢珩那样的人,也察觉不出半分。

“关于小妹念念,”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沮丧,缓缓道,“她还小,无论做错了什么,我这个哥哥也该难辞其咎。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若不是你们将她擒住,非要逼问出事情的真相,她兴许就不会遭人毒手。是啊!就算十四皇子是她杀的,那你们也应该冲我来,一命抵一命,我给你们就是了。她虽生性顽劣,却也是我的妹妹,我自己都来不及宠爱,凭什么你们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沈归辞,我们没有冤枉她,是她在十四皇子的茶杯中下了软骨散,也是她将十四皇子拖进了冰冷的荷花池中。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公道。她是最疼爱的妹妹,但十四皇子又何尝不是阿珩最疼爱的弟弟?!”

“你不要说了,这一切都该怪我!”他忍不住伸手锤了锤胸口,含泪大笑,“错就错在,我们本是来报恩的,恩未报,身先死。要怪就怪命运吧!”

“所以,你真的是宁王的人?对不对?”她越发确信了他的身份,又岂能是一个书生那么简单,她心中的慌乱几近散去,越发觉得谢琛的凄凉,“有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太子被废,你们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朝廷,将来的百姓,就不会安居乐业,国将不复存在。如此,你还敢说你是来谢恩的吗?”

“宁王殿下,曾经有恩于我们,而今便是报答他的机会。我不分什么善恶对错,但只要她曾经对我好,那么在我的眼里,便是一个好人,”他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苏姑娘亦是如此,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那你知道不知道?助纣为虐,又会害死多少无辜的生命?难道,仅仅因为宁王殿下救过你的命,你就要报恩于他,可你有想过那些无辜的人?”她眼底呈现一抹血红,“他救你,你也可以救别人,这是报恩,也是救赎。”

“那又怎样?”似乎因为并没有得到她的赞同,沈归辞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再说这种话,惹我生气,否则我现在就去杀了你夫君!你应该知道,我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这样的人,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白费心机,索性一言不发,“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好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地走出门去,只给她一个背影,交织在雨缝之中,越来越远。

天快暗了,但她身上的气力并没有恢复,她期盼谢珩会来,但也害怕沈归辞会对他不利,可眼下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稍微一会儿,沈归辞又从外头折返了回来,手中捧了几个鲜甜可口的野果子,悉数放到了她的面前,自己一个不留,神情温和了许多,冷声道,“吃吧……”

她没有做声,只是别过头去。她心中越发后悔,那一次殷勤的送伤药,正如他若说,在常人眼里最寻常的关怀,却在他的心里,成了仅有的温暖。

“你要吃乖乖吃了,我倒是可以听你说些大道理?”他没有再看多看她一眼,心中更是复杂。

他原来只是想同她说声谢谢,可偏偏弄巧成拙,吓坏了她。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平日里谢珩与她形影不离,他没有机会的,就连说一句谢谢也没有机会……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捡起了果子,小咬了一口,远处的人,听到了动静,又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果子甘甜,她却如同嚼蜡,看着眼前的小火堆,静静地出神,心中喊了无数遍,“阿珩别担心!我一切都好好的!”

可过了一会儿,沈归辞又折了回来,他的手中拎了只活蹦乱跳的小灰兔,在火堆前坐下,想对其下狠手的时候。

一直不曾开口的她紧张了,忙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屑一顾,实则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饿了,你说我要做什么?”

“别!”她看着他要将兔子往火堆里塞去,心中难免一紧,小声道,“你把它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要伤害它。”

“那怎么行?我要是饿坏了,要是也野兽来犯,你我岂不都得一命呜呼?”

“我……”她心中一急,猛得想起谢珩给自己做的梅花糕,往腰间一摸,只剩下最后两块,她忙道,“我这里有吃的!”

沈归辞不信,但在看她手中的纸包时,还是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一手拿过一手将兔子抱给了她,动作轻柔,随即很快又做到了远处的篝火堆旁。

“梅花糕?”他打开纸包的一瞬间,眼里露出一丝微妙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细细品了品,忍不住道,“我尝过很多,但唯独你这个,香甜不腻,很是可口。看来苏姑娘果真有一双巧手!”

她轻轻揉了揉怀里的小兔子,回道,“这是我夫君亲手做的,我吃不惯太甜的糕点,所以味道就比较淡雅些……”

听闻此言,沈归辞一时怔住,很不是滋味,嘴角微微努了努,“是吗?”

“其实也就一般般吧,大概是我太饿了,吃什么都香……”他轻浅一句,有些自欺欺人地将心里的尴尬,通通盖了过去,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

她没有回话,听着外头的落雨声,“你送我回去吧,还有沈归念的事,你同殿下亲自说……”

他顿了顿回道,“你当真那么爱他?为了他可以抛弃一切,不顾性命?还是说,你心中本就有愧,嫁给他,不过是为了弥补亏欠?”

“我自然喜欢他,他为了做了这么多,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她道。

“那他爱你吗?你就那么肯定,他愿意娶你是因为爱你,而不是为了心底的那份好胜心。男人总喜欢征服一些东西,你的心中有过裴彧,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连求三份圣旨。”他问道,句句锥心。

前一世,她只知道,谢珩待自己千般好,却从未扪心自问过,究竟为何?是因为爹爹手中的重兵,还是说,仅仅因为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裴彧?

沈归辞的话,让她开始有过一丝丝犹豫,但最后还是斩钉截铁道,“我信他!”

“那你愿不愿意陪我演一出戏?试试他的真心?看看你在他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份量?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他道,就像嘴角轻轻一笑。

可实则心中却心酸不已,他仍旧记得,当年实在药铺的门口见到了谢瑞。母亲病重,兄妹两个却没有银子买药,绝望之时,是谢瑞的一锭银子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虽然母亲还是没有救回来,但也因为这锭银子,他和妹妹就不用成日饿肚子,更不用学堂里教书,却得不到半分酬劳。

用了余下的钱,寻了师门,苦练八年,终于找到了这个救命恩人,为之出生入死。兄妹两个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在他们的眼里,能活下去,就算是幸福。

他又怎么不会知,那日在皇陵杀害妹妹的人,正是谢瑞的手下,可他又能怎么办?只能强忍心头的悲伤,令寻机会再替妹妹报仇。

眼前这个姑娘,是他心头的一抹白月光,美好到不忍心伤她丝毫。尽管自己也曾有过恻隐之心,甚至可以给她下|药,让她忘记所有的一切,带着他远走高飞。

可他做不到……

杀了那么多人,见惯了多少血腥的场面,自以为心如磐石,可偏偏到了她的面前,一切都溃不成军。尤其是方才,她将梅花糕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真的痛了……

自己真的畜牲不如,这样一个美好的人,自己怎么忍心下手?

他也是真的决定了,最后一次,试探谢珩,到底有多爱这个女子,但他知道,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

见她不发话,沈归辞又问,“他对你很好吧,毕竟为了你,他不惜冲撞皇上,与皇太后翻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自然,你又怎么可能答应这么愚蠢的要求?”

她大概猜中了他心中所想,但自己说的话,也未必能合他的意,最后一次,旁敲侧击,暗示道,“沈归辞,你妹妹不是殿下杀的?这些日子,他从未放弃寻找杀死你妹妹的凶手。”

“说到底,你不愿意同我演这一出戏了?”他问。

“我若说愿意,你会放弃所有的仇恨,改过自新,不再助纣为虐吗?”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谈条件,”他的目光望着门外边,阴森森的丛林黑夜,顿了顿,“不用考虑了,他来了,你没有机会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了,沈归辞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将冰冷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静静地看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外头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只剩下屋檐下的雨珠,滴滴答答,格外静谧。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刻,吓了一大跳,稻草上的野果子,咕咚咕咚滚了一地。脚步声近了,更近了,火把的将夜空照耀成了白昼。谢珩领着一行人,神色凝重地迈着大步走进了破旧的庙宇中来。

“阿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险些忘记脖颈上的长剑,只想扑进他怀里,一阵刺骨的冰冷传来,她才不得不退了回去。

这样的举动,也叫沈归辞看了头皮发麻,就差一点点,险些就伤了她。

“槿儿!你没事吧?别怕,有为夫在!”谢珩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一阵绞痛,恨不能上去将沈归辞碎尸万段。

“沈归辞,果然是你,”谢珩虽不敢轻举妄动,但语气依旧寒气逼人,“那日在天牢门前,本王就觉得你不简单,现如今这么快就要自乱阵脚吗?你若敢动她,本王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他往前一步,冷声道,“放了她!”

不像是商讨,更像是一种命令!

“晋王殿下,兵来神速,草民佩服之至!不过殿下这话,草民就不爱听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道,“人在草民的手里,殿下又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

他说着,又把长剑架得近了一些,但实则小心翼翼,除了他自己,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我在察觉。

邢谦见情形不对,也跟着皱了皱眉头,“沈归辞,放开王妃,我来替她!”

沈归辞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谁?王妃是谁?你好大的口气啊!晋王殿下,识相点,就你的手下,通通退下山,否则就别怪草民无情,草民孑然一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条贱命,有王妃相伴,也能含笑九泉了!”

他口气甚是张狂,令谢珩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无可奈何地朝身后的手下,轻轻挥了挥手。邢谦无奈,也只好带人撤了下去,外头响起的铠甲声渐行渐远。

眼看着谢珩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唯恐他吃亏,落了下风,她忍不住看向沈归辞,恨恨道,“沈归辞,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伤害他的。”

他的话,让谢珩心地莫名有些慌乱,“槿儿,你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沈归辞的神情反倒越发冷漠了些,“是吗?我记性不好,忘了,若是有,那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

沈归辞的话,让她感到格外恐惧。难道,他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引谢珩出来,给自己妹妹报仇?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拽住他的衣袖拼命道,“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槿儿!”谢珩哪里不慌,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如刀割,恨自己无能,连最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想到此处,他便将手中长剑,往沈归辞地面前一掷,冷声道,“放了她,本王的命给你!”

看着眼前这一对苦命鸳鸯,沈归辞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心中却暗暗为苏木槿而感到开心。可一想到,今生再没有与她厮守到老的可能,就分外难过,鼻子一酸,忍不住笑出声来,“晋王殿下,我一介草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或许价值千金,但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不是一直想替你妹妹报仇吗?人虽不是本王杀的,但本王也脱不了干系!”谢珩实在猜不透此人的心思,但危急关头,也只能想法设法把他往自己身边引,再不能让槿儿受到惊吓,也只能这样才能得救!

“阿珩,这又是做什么?你别管我了,快走吧,你以为牺牲了自己,他就会放过我吗?不要为我做傻事,不值得!”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也从来没想过,沈归辞有朝一日会拿自己做要挟,逼谢珩束手就擒。

一想到那日还因为他跟谢珩吵了一架,还偷偷给沈归辞送伤药,真的觉得自己蠢得可怜。他向来小心翼翼护自己周全,偏偏那个时候,还不信他,想想,如果是自己又该多委屈?

沈归辞心中难免有些郁闷,这都什么时候,他二人还这般如胶似漆,伉俪情深,看来也是时候动真格了,他冷冷开口,“晋王殿下,草民想了想,又改变主意了。草民知道,您对十四皇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这么久过了,您依旧没能找出凶手,替他报仇雪恨,心中一定很遗憾吧……”

“自然,你可以把念念当成凶手,可你有没有想过,究竟因何?念念非要置他于死地呢?”沈归辞心头对谢瑞的恨意越来越浓厚,忍痛道,“念念同十四皇子是来了长安以后才认识的,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晋王殿下聪慧过人,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谢珩的心头早已经冒出了谢瑞二字,眼角余光又轻扫了沈归辞一眼,“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归辞道,“这世上,草民只有念念这么一个亲人,她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想独留。宁王虽是我的恩人,但在这件事上,他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谢瑞大概不知道,沈归念永远都是沈归辞的软肋,不能轻易触碰,哪怕是救命恩人。

谢珩一直沉默不语,那晚裴彧才被人暗杀,凶手不知所踪,但细细想来,也就只有他了,但他二人并无交集,况且谢瑞也没有理由对裴彧下手。

如此一来,裴彧在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名字,也就说得通了,沈归辞要给妹妹报仇,所以那两个字恐怕也是他借裴彧的手写的。

“裴彧也是你杀的?!”谢珩道,“仅仅因为他是裴素的亲弟弟?对吗?”

沈归辞看了一眼苏木槿,眼里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柔和,而后稍纵即逝,“我既要报仇,哪怕豁出性命,便也只要宁王一个人,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杀他,不闲得慌吗?”

听起来句句有理,让人无力反驳,谢珩细想了想,也觉得此话确实符合他的性子,但裴彧又不曾招惹他,完全是两条路子的人,怎么就招来了这样的飞来横祸?

沈归辞很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谢珩眼里的疑虑,忍不住道,“幸而晋王殿下是个重情之人,否则可能草民也忍不住了……”

这句话,显而言之就是暗示他对苏木槿用情颇深,他很是满意。

“沈归辞,你别逼他,你明知道他做不到的,宁王是他的亲哥哥,手足相残,难道真的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她简直要哭出声来,今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这还是成婚的第三日,他不能这样的。

“苏姑娘,你的夫君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男人讲话,小女子不要插嘴。”沈归辞微微皱了皱,很是不悦。

“晋王殿下可想清楚了?拿宁王的人头,来换王妃?可是笔好买卖,”沈归辞有些不耐烦了,故意激道,“还是说,晋王殿下手足情深,舍不得下手?啧啧啧,可当初宁王对十四皇子可是一点也不曾心软啊?!”

此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谢珩先前对此事一直抱有疑虑,但他更加相信沈归辞所言属实。

“好!本王答应你!”谢珩道,“那现在你总该放了她吧?!”谢珩的心一直吊着,眼神也从未挪开过苏木槿,真真是捏了把冷汗!

沈归辞微微颔首,“既然殿下如此爽快,那草民又岂能食言?自然我不急,三个月的期限,足够殿下布下一张天衣无缝的棋局。自然也需要王妃,陪草民走上几步,只当是送别吧!”

他并没有对她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举止更是中规中矩,谢珩再紧张也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挟持槿儿,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夜风很大,也很凉,刮得人发丝衣袖皆凌乱翻飞,天上星光闪闪,似乎先前的暴风雨也不曾到访这里。

每跟着他退一步,谢珩的心里的恨意就满一点,而苏木槿的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步步惊心,生怕稍不留神,利剑就会割破自己的喉咙。

破庙的大门口,正对着一片竹林,夜风过去,卷起一层如海浪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