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从她手里接过桃子,沿着圆润桃核切成小块,喂一块给她说:“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懵懂看过来。
程濯补充说:“听得懂你的叽里咕噜。”
潋滟水眸望着他,孟听枝含着块桃子一动不动的愕着,仿佛被什么了不得的话震到。
程濯用手指戳戳她的脸颊,好笑地提醒:“怎么,还要人嚼碎了喂?”
她缓缓动了动腮,果肉变成甜甜的汁。
贺孝峥一句话,叫程濯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很多。
而桌上,徐格的神色微变,手指顿一下继续轻敲,乔落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专心研究怎么拆牌。
程濯看向瓷碟里熟悉的水果,拿小叉送一块进嘴里。
反季节的桃子,吃不到果香,反而有点青涩,他冲对面的贺孝峥不显山不露水地笑了笑说:“她是挺好的。”
孟听枝回到楼上了,也没立马睡着。
下楼一趟,那些深夜瞌睡虫都被驱逐得所剩无几,她越躺越精神,怎么睡都不舒服地翻了几次身,最后干脆捞来床头的手机,把白天的会议纪要翻出来看。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规模这么大的画展策划。
虽然辛苦,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陈教授更是因此抛出橄榄枝,问孟听枝之后要不要来自己的工作室。
她会那么认真,一方面是性格原因,不争不秀,本分踏实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另一方面,她会认真到这个地步,也有程濯的原因。
连开会的时候,她都会格外留意听甲方那边的负责人说话。
他们时不时会说:“程先生的意思是……”
他这个人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跟舒晚镜不亲,实际上还是很尽心尽力的。
回忆展里有一个非舒晚镜作品区域,孟听枝看过草拟作品的名单,一部分是舒晚镜生前的个人收藏,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程濯这几年天南海北地买回来的,舒晚镜欣赏的那几个画家,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翻完会议纪要,孟听枝把微信里昨晚的未读群聊也看完了。
墙绘组只剩扫尾工作,散伙饭必须安排的热热闹闹,几个学姐在群里商量去哪家店,说吃完要不要去唱歌,也艾特了孟听枝,问她的意见。
孟听枝回复随便后,听到门口渐近的脚步声。
她一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数字六开头,楼下散场,程濯上楼了。
孟听枝本来睡在床边,往里挪了挪,见人进来说:“困了嘛?”
程濯没朝床边走过来,“等会儿,我去洗个澡,身上烟味重。”
熬夜后的嗓音沉倦,他神情倒是没疲色。
孟听枝特别喜欢他在这种状态下笑,唇角微微一翘,不走心,却很招人。
他解开衬衫扣子,进浴室快速淋浴,头发吹成七八分干出来。
孟听枝刚刚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一直在等他,等他真出来了,她把温暖的被子一掀,像将自己的小天地敞开一般邀请他光临。
程濯抱着她往床中间挪了挪,就手关了床头的灯。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几点过去?”
“下午。”
程濯从后将脸埋在她肩窝里,闷闷应声:“那睡吧,我下午送你过去。”
孟听枝微讶:“你送啊?”
“瞧不起谁呢?”他装凶,把孟听枝的下巴捏转过来,他在她余光里懒懒地撩了一下眼皮,又低了声跟她说:“邓锐明天女朋友生日,请假。”
孟听枝的惊讶更上一个层次,“啊,邓助理有女朋友?”
程濯真笑了。
“这话我要拿去告诉邓锐。”
孟听枝反应过来,估计是怀疑她又瞧不起邓助理了。
这人很坏,老爱不动声色在外头散播她的坏话,孟听枝不太灵光的厨艺已经众人皆知,开车技术也惨不忍睹。
现在他又要传她见人就瞧不起了。
“不许说!”
“你还挺霸道。”他低笑一声,在被子下捏她的腰,她哪里怕痒哪里敏感,他一清二楚。
霸道?新坏话又来了?
“不是!”孟听枝抗议,从他环抱的双臂间费力地扭了一个身,“我不是惊讶邓助理为什么会有女朋友,我只是惊讶,你那么奴役邓助理,让人做这做那,跑断腿还要当司机,他怕不是二十四个小时掰碎了在用,哪有时间交女朋友啊?”
这番体恤邓锐的话,程濯没怎么听进去。
她不常住这边,一周来个一两次,频率不高,存在感却极强,浴室充盈着她用的那款身体乳味道,连床也被她睡得温暖馨香。
他刚刚一躺进来,抱着软乎乎的孟听枝,没一会儿就神经放松来了困意。
本来困意渐深,她这么一说,程濯不睡了,彻底睁开眼,轻蹙眉梢,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关键词质疑道:“奴役?”
孟听枝心虚地应着,“嗯……”
程濯捉住孟听枝的手腕往枕头上一按,她整个人被迫躺平,接受他居上俯下的注视。
话可以草草听,罪名要细数。
“天都没亮,不睡觉,在我耳朵边心疼别的男人?孟听枝,你可真好。”
他手指修长,做翻折睡裙的动作也格外灵巧,手掌就势贴在她腿根尽处,如拂软云般地顺那一线暗隙划上去。
单薄的蕾丝布料,中央可怜巴巴缝绣了一个小蝴蝶结。
他手就停在那里,凉薄指背玩弄似的绕圈打转。
最后坏心地揪一下,松紧“啪”的一弹。
他俯在她耳边,声音似金玉封住夜喉。
“行啊,我不奴役他了,我奴役奴役你吧。”
第34章 好品德  程老板这个人很有同情弱小……
艺术院学子很讲情调, 连每次决定去哪儿聚餐都像在讨论画展主题一样,你一句我一句争个半天,往往前几个提意见的愣头青都会成为炮灰。
等消息刷到99+, 一位学姐像宝剑出销一般总结。
“不就是好吃, 好玩, 还要出片率高的地儿, 榆钱门大街?先吃地道苏菜,再去新室馆, 刚好曾珥的纸雕时空挪到那儿了,现在团票还便宜呢。”
一锤定音。
收尾工作结束,几个有车的学长学姐分配了怎么坐车过去。
孟听枝也有车, 可就算经过程濯手把手教导,她也欠缺胆子开出来载人,默默坐上了许明泽的车。
有女生说吃完饭,热气熏天,妆估计花的都不知道怎么下手补,怎么去拍照啊。
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先去了曾珥工作室的纸雕展, 白色主调,油彩纸雕,大片纯色和集中性的解构主义,让场景复杂又分明。
赞叹完曾珥不愧是美院的天花板后, 拍完照, 一行人步行去榆钱门东街。
这片都不是老建筑了,翻新又做旧,古城底蕴的腔调拿得很重,在这儿开店, 不起个一听就觉得是个老字号的店面,都愧对这条街的历史风情。
所以哪怕是家川味冒菜店,也得挂一个墨绿吊牌写着古方秘制。
孟听枝他们一行人在冒菜店对面的红泥馆,酒酣耳热的下半场,暖气太足,孟听枝去开了窗。
街上人很多,星星点点的灯火延伸到尽头。
“孟听枝,你不吃了吗?”
桌上推杯换盏,许明泽喝了酒,脸色也红,擦完眼镜上的雾气再戴回鼻梁上。
孟听枝摇摇头,说吃饱了。
散场时,醉了一半的人,孟听枝扶闹腾的学姐乖乖上车费了好大劲,一开始学姐还好好的,忽然说到分手,再说到渣男劈腿,学姐流着眼泪跟孟听枝大吐苦水。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孟听枝使劲把卡在车门边的学姐往里头推,纹丝不动,学姐顶着张火烧似的醉脸,扭身大着舌头问:“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孟听枝哄小孩似的点头:“对对对。”
顺了毛,人终于上了车。
等车子都走了,孟听枝看到最后结账出来的许明泽,除了小票,手里还拿着两瓶酸奶。
“老板送的。”
他笑着朝孟听枝递,孟听枝接了一个过来。
两人就站在店前,人来人往,刚刚包厢里的热闹还在脑海里没散尽。
许明泽看着孟听枝。
她始终温和清醒,这样的女孩子起初存在感极淡,可一旦当你开始注意她的好,在意她的好,她身上那股静水流深的气质,会叫人难以自控地被牵引。
“年后你会来工作室吗?”
孟听枝拧开酸奶喝了一口,宽瓶口碰到上唇,留下细细一圈白,她伸手抹去,一抬头,干净的眸子放大,微惊的样子像被临时抽查到作业。
“是陈教授让学长来问我的吗?”
陈教授的工作室在美院不是一般难进,资历差的某届甚至一个名额都没有,孟听枝清楚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是,是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来?”
许明泽不能说谎,也不想说谎,眼神里有一种豁出去的坦白。
可惜孟听枝并没有看他。
她在看微信,刚刚吃饭的时候邓助理问她在哪儿,说要过来接她。
孟听枝惊讶不已,“你不是给女朋友过生日?”
那头好久没回复,等桌上又上了一道菜,才有新消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