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好厉害!祝英台想了片刻,就想明白七哥刚才那一番话的用意了,那屠夫若想保全名声,以后必定是不敢打老婆了,即便他打,街坊也会劝告。
谭昭扬了扬眉:那是,你七哥我自然知晓。
旁边的八哥醋得要命,英台都不夸他。
回到贺家别院,因为管了一桩闲事,已经将近日落黄昏了。
谭昭还未踏入宅邸,就抬头看了一眼隔壁,只见妖气冲天,这逢魔之刻,又来?这王凝之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七哥,怎么了?
谭昭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今天的日落格外地红艳。
进了宅邸,祝英齐带着妹妹去早就安排好的客房,谭昭则去找贺勇。他没有闻到虞韶的气息,估摸着人是到隔壁去了。
只是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居然连贺勇都不在。
这哥们儿平日里怂得要命,有这种事必定躲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还上赶着去呢?
谭昭忍不住皱了皱眉,先去跟一双弟妹说了一下,这才跳墙去了隔壁。
王家诗书之家,院舍布置错落有致,清幽不失典雅,谭昭循着气息过去,果然听到了动静声。
甚至走得近了,鼻尖能感受到非常明显的水汽,水汽弥漫在空气中,不一会儿他的衣衫就有些湿润。
谭昭再抬头看天,已经是黑云低垂的的雨落之势了。
他入阵了。
幸好他在进来前,在贺宅与王宅之间设了屏蔽阵法。
这越往里走,这天色就越黑沉,雨势似乎只要一个刹那,就要倾盆而下,谭昭抱紧怀中的三只小可爱,表示无所畏惧。
有和氏璧在,几乎天然屏蔽各种迷惑,谭昭长驱直入,很快就看到了支撑着结界抵挡一团紫雾的虞韶。
上次是黑雾,这次是紫雾,下次红橙黄绿青蓝紫各来一遍?
谭昭就像没看到紫雾里传来的凛冽毒气一样,抬起手挥了挥:诸位,到饭点了,还不吃饭吗?
贺勇听到熟悉的声音,几乎是刹那间惊悚地回头:这特么是吃饭的事情吗?!这分明是他们被人当饭吃的事情啊!
祝疏之,快逃!
几乎是贺勇喊的下一刹那,紫雾就分出一波朝着谭昭袭来,这显然是打了小的来了个厉害的,虞韶稍逊人一筹,这会儿显然回身无力。
贺勇吓得捂住眼睛,王家两兄弟也想救人,却也毫无办法。
这显然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了,紫雾发出桀桀的声音,那是鬼怪欢快进食的前奏。
谭昭瞥过头,身形动得飞快,他随意捡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剑,入手还挺沉,紫雾已经袭向他的背心,就在最后一个刹那,所有人的心吊在嗓子眼的时候,他灵巧回身,剑器灵光一闪而过,居然
我的天啊!
身体里就一丁点灵力,谭昭不得不吃上了小可爱和氏璧的软饭,天地最正之气几乎是对所有鬼怪的克星,连不远处的虞韶都有些心惊肉跳,更何况还是直击的紫雾了。
一个呼吸的刹那,紫雾就鬼吼鬼叫地飞快后撤,但打扰了谭某人好不容易等来的晚饭时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东西放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不要面子的啊。
子敬,你快掐一下我,我感觉现在好不真实啊。王献之果然照做,贺勇尖叫着跳起来,这不是我认识的祝疏之!
这就好比,你以为小伙伴跟你一起当着快乐的青铜,转头却发现小伙伴居然是个王者,再回看自己,青铜得如此真实。
哭辽。
第108章 玄不改非(五)
平日里一起快乐地当着小纨绔,没事逗逗鸡, 服个散, 闲了当个散财童子, 完全看不出来啊,贺勇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自己得救, 还是该哭自己被小伙伴丢在了原地。
嘤,做人好难。
谭昭却是顾不上旁人的想法了,他如今身体脆弱, 其实是负荷不了这么大的运动量, 只能快打快攻, 这把重得压手的剑在他手里仿若鸿毛一般,不消片刻, 竟将紫雾打得撤了结界, 转身遁逃。
虞韶一见, 自然不会掉链子, 立刻也攻了上去,两方持续输出, 紫雾吼地一声, 终于现出了原型。
只见紫雾散去, 一个人形妖怪出现在人眼前, 长满鲨鱼齿的巨口还留着涎水, 脸色青中带黑,满脸都是狰狞,眼睛里不时闪过红光, 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更特殊的是,他的四肢居然已经锐化,末端就像一柄钢刀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还带着一股类似沼泽地带的毒气。
这是
谭昭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虞韶作为山鬼自立刻反应过来:不好,这是刀劳鬼!
刀劳鬼,一种常年掩藏在深山之中的妖鬼,每次出现都自带风雨,他们说是妖鬼,其实更像是僵尸,自带毒气,只要被毒气感染,人就会迅速刀劳鬼化。
更直白来说,只要被毒,就会变成刀劳鬼。
谭昭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他心里吼了句卧槽,不是说刀劳鬼从来不出深山的吗,而且这货不是只出现在江州临川郡那块儿,怎么跑会稽来了?!
我去,他怎么贺勇何曾见过这种怪物,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说真的,王家两兄弟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魏晋流行老庄讲玄,但这么直击自然不科学,还都是头一遭,这么可怕的东西,居然当真存于世?!
虞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就在山上再待个百年了,一下山就这么刺激,真的好吗?
你们别出来,呆在里面!
三人自然无不点头,那头谭昭手中的江却已经快被毒气给腐蚀了。虞韶一迎上来,他就立刻举着半把剑后退。
他膝盖着地,微微喘着粗气。
祝疏之,你没事吧?
谭昭摇了摇头,甩了甩剑:这剑废了,没事吧?
王凝之立刻表示没事,甚至还将示意弟弟将手里的剑递过去,不过谭昭拒绝了。
刀劳鬼非常难对付,全身都是毒气,虽然行动速度不快,但倚仗风雨移动,谭昭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要是能破开这层自带结界就好了。
要搁以前,他肯定分分钟就能布阵破阵,但现在这具身体太拖后腿了,五石散简直剧毒,磨得人都没有脾气了。
嘿,他就不信了!谭昭握紧了手中的剑。
虞韶,撑住!
谭昭提剑而起,在小伙伴惊叹的目光下,脚下踏起了罡步,这是长生诀里比较偏门的法类,他以前从来不用的,如今身体不行,只能搞搞加持了。
真正的罡步,并不像道士做法事那样花哨,谭昭的动作也很快,虽然只有半把残剑,但他的剑依托的不是形,而是意。
有这回事儿就足够了。
最后一步落下,谭昭只觉手中涌起一股力量,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量,等候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祝英玄,你好没好啊!撑不住啦!虞韶好端端一个翩翩公子样,吼得全无气质了。
谭昭持剑,水汽几乎已经将他的衣袖整个儿浸湿了,一滴水滴答一声落下地上,他手中的剑终于动了。
一剑破天光,往来还有谁。
黑压压的云层像是经受不住太阳的照射,终于被迫半羞半媚地伸张开来,而此时此刻,天边的落日正与夜晚做着交接班,余阳欢乐地照射进来,刀劳鬼啊地一声,水汽几乎是刹那间蒸发干净。
虞韶喘息着后退,没了风雨阻挡,刀劳鬼脆弱得就跟纸糊的似的,虞韶乘胜追击,一道法力投射过去,刀劳鬼瞬间解体。
刀劳鬼一死,结界瞬间溃散,黑云与水汽啥时间消弭,谭昭瘫在地上,铁剑只剩下一个手柄叮当一声落在青石板上,他的手骨折了。
谭昭惨兮兮地闭上了眼睛。
喂祝疏之,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你应了一声啊!贺勇还没从小伙伴突然厉害的惊讶中出来,立刻就担心上了。
再吼一下,他就真要死了。
王凝之立刻请大夫过府,虞韶其实也伤得不轻,两个病号惨兮兮地躺在床上,吃得比往日里更加清淡了。
谭某人表示不服,然后惨被镇压。
疏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贺勇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谭昭冲自己包得跟猪蹄似的手,一脸虚弱地开口:你看我这样,像没事的样子吗?
不像。
谭昭猛地才想起来:英齐和英台那里
贺勇立刻道:没事,我已经去解释过了,就说你与子敬一见如故,今晚要抵足而眠。
朋友,你这个借口很好很强大啊。
说起来,疏之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的?贺勇最后还是没抵挡住内心的好奇,开了口。
那不是形势所逼嘛,要没事,他可以装一辈子青铜,谭昭心念一动,便道:本就会啊,以前不是没有发挥机会嘛,再说你也知道我自小体弱,能不用就不用了。
说得也是,平日里他们可没见过这种阵仗,果然大家族也有大家族的苦,瞧瞧那劳什子的刀劳鬼,这么可怕,他今晚都睡不着了。
虽然很客套,但疏之,子会在这里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了,以后若有事,尽管差遣。贺勇拍着胸脯道。
谭昭幽幽地看了一眼贺勇,道:我想吃肉,给吗?
贺勇立刻一乐:诶嘿,这个不行。
就这样,友尽吧。
别呀别呀,你看你好不容易大发神威一次,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能不能保持一下高手风范?哇塞,你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动的,怎么就劈得那么远,你看我能学吗?贺勇站起来,比划着架势,刚一转身,就撞上了拿药进来的王献之。
他立刻后退,药是没撒,自己却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谭昭看了一眼,一脸的痛惜:子会啊,要不咱可以试试学学讲玄?
贺勇爬起来,气呼呼地跑去问候另外一个病号了,只不过山鬼受损伤的是元气,普通草药是不管用的。
于是,两个病号一齐仗着艺高人胆大,动用法术将老大夫开的苦药汤给倒了。
神不知鬼不觉,完美:)。
疏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与二哥都会没命。祝英玄分明可以不来,以其能力,恐怕早在进门就发现不对,可他还是来了。
这样的人,这世间已经不多了,他既是遇上了,如何能放过。
小事,我还把你家的剑弄坏了呢。
王献之见对方不欲多谈,便将感激放在心中,以后倘若对方遇上困难,必定竭尽所能,于是就笑着开口:你可别这么说,二哥现在可宝贝那半截子剑柄了,已是让人做了个锦囊,将袋子挂在了腰间,估摸着沐浴也不想取下来了。
少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弟弟,卖起哥哥来不手软啊。
那剑柄存不住灵力的。
王子敬却摆了摆手:没事的,我二哥就喜好这些东西,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的。
那行的吧。
老大夫正骨的手艺非常好,谭昭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痛意了,他还躺在床上,一则是脱力所致,二来是被灵力压制下去的五石散又有点儿冒头,这东西当真是害人不浅。
第二日,有小可爱阿曜存储的灵力蕴养,谭昭已经好多了。
反正原主服散服多了,精气神也一般,只是他吊着个胳膊,还是吓到了祝家兄妹俩。
七哥,你这是怎的了?不是说与王家公子讲玄?虽然这理由,扯得根本没人相信,祝英齐估摸着是玩去了,也不是没有先例可循。
昨晚起夜不小心撞门框上了,疼得一宿没睡,快别问我了。谭昭一脸可怜兮兮,祝英台立刻扶着他坐下,一脸的心疼。
七哥你也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
虽然挺扯的,但祝家七郎本就活得挺扯的,左右人没事儿,只是要修养几日再走罢了。
祝英台放了假,本就被书院关得憋闷,没两日就拉着八哥出去游玩,谭昭懒得动,一人送了个锦囊,就非常闲适地窝在宅邸里休养生息。
刚好虞韶也跑了回来,呆了两天,这反射弧巨长的山鬼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祝疏之,你一开始就骗我!你有这等本事,根本来去自如韶山,根本就不害怕!
朋友你这个反射弧可以绕会稽郡一百圈了吧。
虞韶大概是通了窍,看祝英玄的眼神愈发不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朋友,你这个语气,说得他好像一个渣男似的,其实他只是一个孤独、幼小又可怜的骨折伤患而已:)。
第109章 玄不改非(六)
谭昭当然装傻到底,一脸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没听明白的无辜模样。反正他俩现在一个骨折, 一个内伤, 脆皮得很,动起手来只会两败俱伤。
你还装傻!虞韶一副拼着内伤我也要将你打出屎来的愤恨表情。
谭昭也知道, 他那番说辞骗骗贺勇这样的门外汉还可以,但要唬住一只山鬼就是痴人说梦了,他也非常干脆, 道:还请山神大人见谅。
哼!可不是说两句好听话就能翻篇的。
打蛇七寸嘛, 谭昭没受伤的右手伸进腰间褡裢里摸了摸, 很快掏出一个小玉瓶递过去:请山神大人笑纳。
山神大人非常有骨气,不屑地甩头:拿走!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
谭昭可惜地慢慢收回来, 边收还边叹道:这可是上好的疗伤灵药, 我自己都不舍得用的, 便是
这话还没说完, 他手里就空了。
虞韶摸着小玉瓶,食指一顶, 瓶盖啵地一声打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一闻就是好东西, 他当即倒出一粒吞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感觉萦绕在胸腔的苦闷溢散了不少。
好东西,他眼睛瞬间一亮。
本山神大人有大量, 就原谅你了。虞韶本就不是小气吧啦的人,他虽然比较迟钝,想得也不多,但也不会因为凡人的几句隐瞒欺骗之语,就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