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顾狩元琢磨道:意图绑走王妃的奸人,该是被镇北王擒住了,至于王妃,也合该是安然无恙。
徐妧撤去遮敛身形面容的术法,神色清冷平常,道:顾首辅知道此事吗。
他?
顾狩元笑得眯起了眼,摇摇头:自然不知。
皇帝飞升,已无暇顾及国境内任何大小事。即将登基的太子,还未完全受国运认可,更是无法掌控这股力量。
他若是知道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只会竭尽全力阻拦我,断然不会让镇北王不受分毫影响。
顾狩元说话间不忘加大攻势,招招式式杀气越发凛然。
他温润双眸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几分凌厉,语气更甚:在他心里,我可是顾家延绵荣光兴盛的宝贝,怎么会让他知道呢。
原来。徐妧顿了顿,是这样啊。
她语气之中的平静,让顾狩元陡然心生不安。
水光流动的屏障忽然撤去,老迈的顾首辅浑浊双眼静静看着两人,纵使打得偏移的法术灵炁飞到了他面前,也不为所动。
齐秋水修行了几百年,倒也没见过太多这样的伦理争端,皱了皱眉,随手将殃及周遭的法术灵炁化去。
徒儿啊,你师伯们都到了,镇北王的化身也抓了,宗主她呢,算出了镇北王本体所在。
齐秋水打量了眼已顿在原地沉默不语的顾狩元,撇撇嘴,道:咱们走吧?
徐妧点点头,往师父那儿走去。
果然没错,镇北王他不只是要靠两军以及周遭百姓的性命来以杀入道。
待徐妧近前,齐秋水低声说道:天柱内妖族近日异动颇多,探查以后竟发现了他手底下人的痕迹。
你师父我呢,跟一些个妖族是有些交情的。齐秋水道:便打听出来,长久以来时有人族以数人乃至数十人的队伍在妖族领地出没。
徐妧若有所思地听着。
这些人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事,或劫掠,或杀戮。
齐秋水啧了声,可正是这些事情,惹得妖族对我人族积怨尤深,而我人族不明所以,但也因妖族种种激进举措同样积怨。
师父是怎么确定镇北王的谋划。
抓住了几波人,你也知道,你四师伯的本事。齐秋水道:问出来了结果,虽然不够全面,但有些东西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也够了。
徐妧颔首道:走吧,师父,这件事情应该有个了结。
嗯。
离开的前一刻,徐妧回头看了眼顾狩元,他这时倒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不怒不愤,很是坦然。
齐秋水见她有些关注,便边走边说:可惜了,本也的确是个天之骄子,奈何遭遇诸多。
徐妧不语。
顾首辅一生共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全都已经离世。
他是个凡人,但国事政事上堪称有仙神之能,却也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是行差踏错也好,一时冲动也罢,他的门客之中,有一人发现了城外某处村落里,诞生了个人中之龙。
也不算发现,大抵是为了报答这位顾首辅的知遇之恩,窥探天机后,只留下几个血字,便死了。
再然后便是那座村落突然起火,也全都死了。
若顾狩元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大概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一行人朝着皇都内入天柱之地走去。
徐妧听完了这段前尘往事,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是这样。
她对顾狩元做这些事情的动机不感兴趣,此人甚至算得上有些可怜,遭无妄之灾,认仇人为父,从小便被教导着要为仇人一家往后荣光而努力。
但既然站在了对立面,可怜也就不必可怜,似这般人物,也无需她去同情。
把人留给顾首辅去处置,就足够了。
徐妧将这些事情抛在了脑后,跟随师父和师叔伯们一起进入天柱。
四重天柱,来这的多是些弟子之类的修士,虽大多地域都在妖族掌控之中,但并没有太多的危险,所以很适合历练。
或许是这个原因,镇北王以及其亲军选择驻扎藏匿在此。
效果确实不错,如果不是这次将计就计的算计,任谁也不可能想得到镇北王会选择在这里。
若镇北王在此发起攻占,势必点燃妖族积攒多年的怨恨。
若是燃起战火,而将战场放在了天柱里,这把火,可就难以熄灭了。
第90章 起始便是终  徐妧忽然道:他的算……
徐妧忽然道:他的算计果然不简单。
齐秋水看了她一眼, 见徐妧神色没有异样,才略微放心,道:这是自然,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师伯推衍出的结果,有大半残缺。
关于上边?徐妧很快就明白。
嗯。齐秋水难得神情严肃,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镇北王做这么多事, 若无上界涉及, 反而古怪。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齐秋水双手抱在胸前, 道:但无论是哪一边的,也无法绕过天地法则将爪子强硬伸下来,先将镇北王解决了再说。
他们一行仅有徐妧与齐秋水低声交谈, 在苍茫山林里疾速穿行。
直到开始发现了蛛丝马迹。
此行,诸位已经知道缘由。
四周逐渐有人影汇聚, 齐秋水平静道:我等并非是为了什么大义, 只不过是镇北王欲行之事, 与邪魔无异, 当诛。
也请诸位知晓,待此间事了, 切记不可外传。
至少, 三月之内不可有我等之外的人得知此事,诸位能否应允我这点小小的要求?
汇集在这里的,有本就与太和宗交好的势力,也有利益关系合作之流。
大家纷纷眼神交流一番, 旋即齐齐低声应答。
解决镇北王的亲军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却不需要徐妧也上阵。
即便有极致默契配合的军阵,也防不住诸多大能联手突袭。
徐妧再次见到镇北王时,他身边不过三两亲兵。
与见过的几个化身不同,镇北王的本体看起来没什么威猛无双的气势,有些瘦削,若是忽略那双鹰眼,看起来更像是个文臣。
当年我不该犹豫。
镇北王在众人种种情绪的注视下,浑然没有半点在意,只是淡然地看向徐妧,甚至带了点笑意。
花了这么多心思,虽只是寥寥数十载,却赌上了全部。就这么败了,我,着实难甘啊。
徐妧与他对视,丝毫不怯,眼中亦无波澜。
你不是犹豫,只是权衡了许多,为了自己的大道选择隐忍,任由师伯将我带走而已。徐妧淡声道:听你说这些话,我却是有些失望的。
旁人闻言都下意识看向她,尽管理智上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怕徐妧会有心软。
齐秋水只是有些担心,他清楚自家徒弟看着是个冷心冷情的,实则心底尤为在乎身边人。
镇北王如何,他不管,但若是让徒弟伤心难过了,齐秋水可不答应。
失望?镇北王重复了一遍,顿了顿,随后笑出声:有什么好失望的。
徐妧道:做了的事情,认了又何妨,坦然些,我本以为你是枭雄,功败垂成都不在意,现在看来,确实不过如此。
不等镇北王理解她的话,徐妧拔剑,抬眼看向齐秋水。
师父,动手吧。
多耗费一刻,便是多一刻的风险。
徐妧从未对父亲这个身份有过一丝一毫的期望,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对一个陌生的敌人,在最终时刻的废话,而感到失望。
就像曾经以为高悬于头顶的利剑,其实不过如此,常人或许会庆幸,徐妧只觉得,就这啊。
诸位,请吧!
得此机会,齐秋水可不会在意什么以多欺少的说法,直接招呼众人一起上。
任凭镇北王实力再如何强,他那亲兵怎么防守严密,也渐渐显露疲态。
眼见那镇北王已然穷途末路,仍在抵抗。
徐妧皱皱眉,顿觉不对劲,她迅速传音给齐秋水说了几句,便提剑匆匆离开这里。
才行不过数里,徐妧忽然感到一阵心如刀割的痛楚袭来,心脏也随之剧烈有力地跳动,仿佛受某种操控的节奏般。
徐妧垂着骤然苍白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发出沉闷响声。
她咬着牙,定了定神,循那飘渺不定的联系飞去。
身旁,忽然出现波动。
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浮现。
玄嚣牵起她的手,这让徐妧心脏被死死攥住的痛楚减弱了大半。
多谢。
徐妧没问为什么,就像以前发生过很多次的不问为什么一样,她不傻,许多事情透露出来的信息,稍加串联便会有猜想。
而在猜想没有结果出现前,她从不笃定哪个才是真相。
从种种表现来看,小嗷呜就是身旁这人,哪来的什么族中长辈。
只是徐妧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和她结契,就算是机缘巧合,以对方的能力,如何破不了?
玄嚣见她神色这般,也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事情说来,算是有些复杂。
这些话,不说,玄嚣清楚徐妧是不会在意的,更不会对他询问。
但有些习惯已经成了烙印,何况让徐妧了解到这些事情背后的种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