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在食堂吃过饭,回到宿舍歇息。
徐友亮在写字台跟前看文件,叶青东摸摸西看看,有些无聊!
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周梅黄蕊过来,叶青不禁有些纳闷。
“徐友亮,你那些牌搭子呢?怎么都不来啦?今天周末哎!”
徐友亮放下手里的文件笑道:“赵科长大喜,他今天可没功夫过来。”
“喜事?周梅怀孕啦?”
“再猜。”
“他升正科长啦?”
“对了!”
叶青好奇:“还真的升上去啦?曾少刚这么厉害啊?”
徐友亮好笑望她道:“谁告诉你是刚子帮的忙?他在部队就一团长,能有这么大本事?”
她才不信呢!他是部队的团长,他爹可是地方的省长!安排小县城的副科升一级,那不就是挥挥手的事么?
“叶青,你过来。”徐友亮招手。
叶青赶紧跑到写字台跟前,在他身边坐下。
徐友亮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她,叶青接过来一看,见是去年的旧通知,有关机关精简的指导方针。
“哇!干部也精简啊?太好啦!”叶青喊道。
叶青拿着文件继续往下看,看完文件,跟着也数完:“精简掉九十四万,还剩一百七十四万干部!”人还真不少!
徐友亮笑问道:“叶青,这么多干部,谁往上升一级,谁往下精简一级,或是干脆回农村……谁决定的?”
“他的上级喽!”叶青答。
“怎么决定的?”徐友亮又问。
叶青干笑:“呵呵……谁表现好就升职,谁得罪领导就降职。”
徐友亮也干笑:“呵呵……真要是让你当了县委书记,我看惠安县就该被精简掉,直接变惠安公社……”
“那我就去公社当书记!”叶青表决心。
“你回家种地去!”徐友亮白眼。
叶青泄气:“不会种地……”
徐友亮好笑看她:“会生孩子吗?”
叶青点点头:“会!”
徐友亮摸着她头感叹:“总算是还有点用处……”
叶青白眼:“你快说啊!不是曾少刚帮忙还能是谁?赵科长为什么能升职?”
“他该升了!”徐友亮坦然道。
叶青费解,早不升晚不升,偏偏一认识曾少刚就升了?谁信!真要是这样,周梅两口子天天巴结着曾少刚干嘛?在家等着不就行啦?
徐友亮看着叶青神色,好笑摇摇头。
“叶青,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句诗词是什么意思?”
“妻子独守空房太寂寞,后悔让丈夫当官了!”叶青回答。
“之前又为什么教诲丈夫去当官呢?”徐友亮又问。
叶青想想道:“想当官太太呗!威风!”
“说对了!”徐友亮笑着拉起叶青,让她做自己腿上。
“叶青,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男人当官为了什么?”
“封妻荫子!”叶青说完马上又犹豫,她还是有些不认同。
“徐友亮,你这思想是不是太狭隘了?当官当干部不是应该为了……为人民服务么?”
别管真的假的,口号都这么喊,就算心里不这么想吧,也该为了权利和钱啊?封妻荫子?这叫什么破理由?
徐友亮抱着叶青道:“你说的是结果,我问的是原因,叶青,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爱,你相信他会爱百姓么?”
这话叶青爱听!
“没错没错!像钱谦益那样晾着老婆娶小妾的都不是好东西!肯定也不是好官!”
徐友亮嘲讽:“好色的官员和贪财的官员一样,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面!”
叶青高兴的抱住徐友亮脖子:“那你以后不要好色,没准儿将来能当上大官!”
“我当上大官后要干嘛?”徐友亮挑眉问她。
“赚钱!”叶青咧着嘴笑道。
徐友亮顿时无语,扭过头重重一声长叹!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
“叶青,组织部三个副科长,正科长就一个,这次赵科长升成正科级,周梅可就是正八经的科长夫人。以后你可不能得罪她,说话要陪着小心,平时要看她脸色,要是人家嘲讽你,你也得老实听着,记住没?”徐友亮故意道。
叶青才不听他的,吓唬谁呢!
“凭什么啊?她男人当个正科长就了不起了啊?她还能管得到我头上?”
徐友亮煞有介事的点头:“她管不着你,可是她男人管得着我啊?你不怕赵科长给我穿小鞋啊?”
“他是组织部的,怎么能管得着你们公安局呢?”叶青不解。
“公安局也是部门,当然归县委管,再说,没准儿什么事上就要用到人家赵科长呢?”徐友亮耐心解释。
叶青顿时明白,就像上次何淑敏弟弟接班的事,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绕来绕去一大堆,好像都有着关联。如果当时能有人出面说情的话,也许就不用曾少刚英雄救美了……当时就是因为这些部门的人之间,各种微妙关系和鸡毛蒜皮的小纠纷,所以徐友亮才没办法求人帮忙。
“好吧,以后我让着周梅,不跟她吵嘴了……”叶青不甘不愿点头。
徐友亮好笑道:“叶青,你想不想我当上比赵科长更大的官?”
“想!”叶青真诚点头,马上就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这就是封妻?就这样啊?太肤浅啦!那荫子呢?他不会是想养出来个坑爹货吧?
徐友亮望着她脸色问道:“叶青,想什么呢?别自己瞎琢磨,问我!”
叶青干笑:“封妻的意思我懂了,这个可以有!荫子……我看就算了吧?小孩子必须要教育他独立自强凭本事吃饭,不能靠爹妈!”
徐友亮好笑摇头,刚要直言却又想到叶青身世,想了又想才斟酌道:“叶青,你知不知道动物们都是怎样抚养孩子的?”
“知道知道!”叶青兴奋道,她以前爱看动物世界!
“比如母老虎啊,她抚养幼虎有三个阶段,开始是捕食回来,把最嫩的肉用爪子撕成碎片喂给幼虎吃;过一段时间,母老虎捕食回来自己把肉吃掉,把剩下的骨头扔给幼虎啃;再后来……骨头也不给小老虎吃!几天后幼虎饥饿难忍,就跑到外面自己寻找吃的,它就慢慢地开始独立生活啦!”
徐友亮鼓掌:“对极了!完全正确!叶青,还有呢?其他动物呢?狮子怎么养孩子的?”
叶青得意,这个她也知道!
“狮子是群体生活,狮王妻妾成群,生下的都是王子公主!平时他的妻妾都是好姐妹,相互帮助一起照顾孩子。狮王就外出打仗争地盘,打赢了有新老婆!打输了江山就易主,老婆孩子全是别人的了,新的狮王和母狮子会重新生孩子,以前的小狮子就会被咬死……”
叶青神色有些黯然,她想起了前世自己的父母。
第三者介入,家庭解体,爸妈各自结婚重新生了孩子,恐怕她在父母心里也已经是死了的吧?毕竟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二人有过一段错误的婚姻,看见她能高兴才怪!所以一满十八岁,讨要到最后一笔抚养费,叶青就高高兴兴的跟她爹妈说拜拜啦!再也没见过面。
徐友亮抱着叶青的双臂又紧了紧,低头望着她笑道:“叶青?怎么啦?说累了么?我给你讲狼怎么养孩子好不好?
叶青心情很快好转,高兴点头:“好啊!”
徐友亮点着烟,抱着叶青开始讲述:“狼也是群居动物,狼群最开始都有血缘关系,狼王是狼群的领导者,他享有进食和交配的优先权。所以狼群的公狼们成年后都会跃跃欲试,挑衅狼王的地位,狼王却希望把位置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面多众多子侄,狼王既不能饿到他们,因为怕亲戚们群起攻之,又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因为怕他们太强壮会威胁到自己的儿子。狼王带着自己的幼崽,给他们安排合理安全的位置,看着他们在一次次捕猎中成长,鼓励他们挑战自己,直到其中一个儿子战胜他,继承了他的王位,老狼王才会独自离开狼群……”
叶青震惊,好伟大的父爱啊!
徐友亮看着她笑道:“叶青,其实你刚才说的狮子还不完整,新的狮王继位,母狮子会鼓动幼狮和新狮王搏斗争储,她们在一旁关注着,还会协助进攻,一旦成功,小狮子就是新的狮王!”
叶青点头:“是啊!无论狮子老虎还是狼,它们在教养子女上都是费了心的,要不然它们怎么是百兽之王森林之王呢?”
“说对了!”徐友亮低头亲了叶青一下:“再说说,其他动物都是怎么养孩子的?”
叶青沮丧:“还能怎么养?下完蛋就扔掉,让孩子自生自灭呗?要么就是养的不耐烦,断奶就踢出去自谋生路。”
徐友亮点头:“老虎之所以敢这么养孩子,是因为她是老虎,是百兽之王。你是谁?食草动物,食物链最底端!老虎训练幼崽时候叼来的食物是谁的子女?早早把孩子撒出去,那不是独立,是把她送到食肉动物嘴边当美餐!”
叶青不住点头狂赞!说的太对啦!
前世流行各种虎妈狼爸的育儿经验,美名其曰培养孩子独立能力,不依赖父母,不厌其烦的拿出各种名人轶事和动物习性来洗脑。
叶青每每都纳闷,怎么从来不提那些名人的爹妈是谁?你让孩子学了人家吃苦就能有人家的成就么?还有动不动就国外父母怎么教育小孩,国内的升学就业环境和国外一样么?你能保证将来把孩子送到国外去?
普通父母,小孩子能依赖你什么?不就是一口吃穿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她独立?
叶青自己就是独立过来的,知道其中的辛酸,因为自己父母离异没办法,那些个爹妈干嘛急吼吼的教导孩子独立?
一边急于他们的生活和经济独立,一边又强硬控制干涉他们思想和人格不让独立。读书要干涉,婚姻要干涉,工作要干涉,就连子女生了孩子怎么养他们还是要干涉!这算哪门子独立?
徐友亮笑望着叶青,又继续道:“还有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这句话本无错,子女可以自省,但是当爹妈的拿它教育孩子就不应该了。父母养育子女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却不厌其烦灌输子女要报恩要反哺,迫不及待的索取回报,真要是这样,他们不如趁早养几头猪来的实在!”
叶青被逗得直笑。
徐友亮抱着她也笑的会心:“叶青,明白什么是封妻荫子了么?”
叶青点点头,还是不解道:“可是……子女也要教育的吧?仗着老子是官,孩子就任性嚣张无法无天,万一养出个混球,那不是给他老子惹祸么?”
徐友亮好笑:“叶青,那你打算怎么教养咱们的儿子?说来我听听?”
叶青忽略那个‘咱们’,认真琢磨半响才道:“给他看书!论语史记孔孟之道统统都教给他!让他品行端正,正直做人!”
徐友亮不悦:“就这样啊?你打算让咱们儿子饿着肚子啃书本啊?”
叶青立刻反驳:“那你打算怎么教?还有,别一口一个儿子的,你重男轻女!”
徐友亮忙点头:“好好……说得对!儿子女儿都要好好教!”
“你怎么教啊?”叶青催促。
“我去上班挣钱,你在家洗衣做饭,给咱们的孩子条件内最好的生活,让他们吃好穿好快快乐乐的成长……”徐友亮道。
“哈哈哈……”叶青笑喷:“还不如我呢!你教什么了?这不是科学养猪么?”
徐友亮也笑:“你家的猪这么养啊?”
叶青点头,没错!生态猪就是这样养的。
徐友亮好半天才止住笑,抱着叶青继续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小孩子也如此,想要教好就必须先把他养好,想要他懂规矩不偷嘴,你就要在家给他吃饱吃好。想要他有廉耻之心做事顾忌脸面,你就要先学会缝补裁衣给他做鞋做衣裳,让他有体面。光摆大道理教训有什么用?食色性也,都是人之本能欲望,你天天教训他不许吃不许穿不许睡……有用么?”
叶青仔细琢磨,觉得他说的太对了!
二臭偷嘴砸锅被她用热油教训过,回家又被他妈宋招娣打,光打有用么?打他的工夫怎么就不能想想办法喂饱孩子?她可不止一次见过葛三旦一个人去下馆子!
提起衣服,叶青又想起何淑敏,虽说这年代提倡艰苦朴素,但是朴素不等于破烂。
之前几次见何淑敏,身上都是那件破烂罩衫,十七八岁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穿成那样合适么?一家子都有布票,父亲哥嫂都有工作,给成年的女儿做身像样的衣服很难么?以至于当初徐友亮曾少刚提出给她买衣服,她都不觉得是羞辱,反而还感激涕零……
叶青在这里一周差不多天天能看到何淑敏,她一直穿着徐友亮买给她的那件红格子罩衫。每回叶青都特别替她难堪,穿着别人男朋友送的衣裳,在别人屋里忙里忙外……她自己就一点都不难为情么?
叶青仔细想想和何淑敏独处时候的情景,她好像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反而时不时摆弄衣角领角,样子看起来像是示威?
还有昨天吃饭时候,和曾少刚悲悲戚戚的样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爱上他好兄弟啦?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徐友亮买的哎!曾少刚真的喜欢她么?看着女人哭哭啼啼说和自己难舍难分,身上穿的却是好哥们儿给买的衣服……什么滋味?
她父母没离婚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长,把好好的闺女养成这幅德行!
叶青当年衣衫窘迫时候也曾求助过父母,结果服装费没要到,得来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虚荣!
这叫虚荣么?你可以因为种种原因不给买,何必要否认孩子的正常需求呢?
蒋红棉之前穿的也不好,牛大姐当着叶青的面坦言自己没当好家,手里没多余的布票给女儿买新衣裳。蒋书记在厂委大会上承认自己工资都寄回老家是凤凰男,害的闺女想做件新衣服妻子都舍不得。
一个是书记,一个是主任,却因为给女儿买不起新衣服而自责,蒋红棉有这样的父母,即便是破衣烂衫跑出去,谁敢轻视?
父母不舍得花钱就说子女虚荣,男人没钱结婚也骂女人虚荣,去他妈的虚荣!想穿件好衣服嫁个好男人也算虚荣的话,那么骂别人虚荣的人就是不知廉耻!
“叶青,想明白什么了?”徐友亮望着她问。
“徐友亮,我懂了!以后有了孩子就好吃好喝当猪养,还给他们做漂亮衣裳!”叶青点头道。
徐友亮笑着拍她脑袋:“除了养还是要教!合起来才叫教养!不过想要教他可就不容易了,孩子长大要做什么?即便是种地当工人干体力劳动,你也要教他从小锻炼好身体吧?想让儿子当干部当大官就要督促他学习,初中高中考大学……还要替他考虑好将来前程,哪怕是从商,教育的法子也不一样。”
叶青狂晕:“我怎么知道他将来能干什么啊?”
徐友亮笑:“所以要先给他铺路,让他照着你教的那样长!要不然你教他什么?品行端正孝顺长辈?这些大道理是靠做父母的以身作则,用得着整天耳提面命的教训孩子么?教他子经史籍为官之道?将来你安排不了他的工作,只能让他下地干农活,用得着学这些么?”
叶青想想也对,眨着眼睛又问:“那要怎么铺路啊?是像粮食局科长那样,把闺女放到供销社,然后工商科科长在国营饭店给女儿安排个工作么?”
徐友亮先是点了点头,马上又摇头:“是也不是,那要看你处在什么时期,想给子女铺的路有多长,想要他走的有多远。也许是像粮食局和工商科的科长那样,打个招呼就办到,也许是牺牲生命,十年二十年都没有如愿!”
叶青急道:“怎么会?至于的么?真要这样那就不要做官了!儿子和爹都不要做!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做工人做农民都可以啊!”
徐友亮抱紧叶青,好一会儿才笑道:“叶青,你知道田玉茹和那个姓鲁的木匠是什么关系么?”
叶青一怔,怎么好好地提起这个?不过田婆婆的情史她知道,也猜测过那个让田婆婆倾心,为他而拒婚的小木匠就是鲁师傅,但是当着徐友亮的面谈论这事不太合适,对田婆婆不尊重。
徐友亮望着她神情好笑摇摇头:“叶青,那你有没有听田玉茹提过,当初她家里想和另外一家族结亲,把她嫁给那家的子弟?”
叶青忙点头:“听过听过!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挥霍无度,整天吃喝玩乐逛妓院,所以田婆婆拒绝了,宁死不答应婚事!”
徐友亮嘲讽:“什么宁死不答应?她以为她是谁?她家里想攀亲,别人就看得上她么?”
叶青无奈,就知道他对田婆婆没好印象,至于说的这么刻薄么?这个跟封妻荫子又有什么关系?
徐友亮问道:“叶青,你知不知道那个家族的子弟后来娶了什么人?”
“这还用问?早就说了婚姻要门当户对嘛,有钱人家的少爷娶得当然是资本家的小姐喽!这叫商业联姻!”叶青想当然。
徐友亮摇摇头,笑着解释:“有钱人家不一定都是资本家,大家族枝繁叶茂,子孙经商习文、投军习武都不足为奇。但是若要世代繁衍,家族还是要走仕途,道德传家十代以上,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你见过哪个名门望族只经商?”
叶青一怔,再细想那些十代以上的富豪家族,这些大家族的成员除了会赚钱的还有当总统银行家的,他们到底是官宦之家还是资本家呢?
“明白了!光有钱不行,还要当官,那要怎么走仕途啊?写八股文章考科举么?”叶青好奇问。
徐友亮点头:“正经子弟读书问学,自然是为考取功名,只有那些个读书不上进的才会愤世嫉俗批判八股,整日摆弄诗文,风花雪月青楼薄幸名……不成器!”
叶青立刻抗议:“要是都去念八股文考功名了,我们哪有红楼梦可看?怎么会有这么多诗词小说供人欣赏?要我说,半斤八两,都是人才!”
徐友亮赶紧妥协:“好好……你说的都对!”
叶青得意:“继续说!走仕途从政就是考科举么?”
徐友亮摇头:“不是那么简单,还要看形势等时机,有的时候不参政就是从政,有的时候投军为的是将来从政……”
叶青皱眉:“这么复杂啊?不就是当个官么?有钱的话直接捐一个不就行啦?”
徐友亮好笑:“叶青,我之前给你讲过,花钱买官,上任后敛财的是什么人?”
“披着官服的商人!”叶青道。
“真聪明!”徐友亮在她面颊上亲了下。
叶青兴奋道:“懂了懂了!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是不是就是他们家族中培养的要从政的子弟?他后来当上大官了么?封妻荫子了么?”要是当了大官,田婆婆可亏了……
徐友亮攥紧了叶青的手,盯着她摇了摇头:“他牺牲了!”
叶青一窒,神情有些伤感:“代价太大了……值么?好好的少爷不做去扛什么枪啊?他不在了,他的妻子孩子怎么办?”
徐友亮恍惚了下,收起悲戚神色换上笑脸道:“叶青,新南市解放那一年,田玉茹的家产就全部充公被接管,你知道和她一样出身的那位资本家小姐过得如何么?”
“还能怎么样?公私合营?当协合委员啦?最好的也就这样了吧?”叶青猜测。
徐友亮摇头:“她仍旧住在花园洋房里,名下物业产业都还是她的,锦衣玉食,有司机有仆妇伺候,虽然因为思念丈夫郁郁寡欢,早早就……但是有生之年从没受过半分委屈。”
叶青感叹万分,难怪人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不过男人还真是难以捉摸,看不准!
当初田婆婆大小姐身份能看上当小木匠的鲁师傅,可见他也是有过人之处吧?谁能想得到发家后竟是那样一副嘴脸?吃喝嫖赌睡丫鬟……
那位有钱家少爷之前风流纨绔,谁能想到他会为妻儿扛枪上战场呢?即便是牺牲了,他的妻子仍旧蒙他庇佑,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继续过富足的生活。
叶青耳边又响起那些婉转唱腔,脑中浮现一个个风流身段……桃色绯闻事关男女,当初满城风雨闹恋爱的有男有女,暴风雨倾盆下被折损的却只有女人!当初说爱她一世的是那个男人,让她去死的还是那个男人!
究竟什么样的男女关系才算真正的婚姻?
收复情绪,叶青眨眼又问:“那个有钱的……他们的孩子呢?继承遗产当富公子了么?”
徐友亮抱着她闷笑:“没有,他妻子去世前将全部家产都捐了出去,他们的儿子现在穷的叮当响!”
叶青囧了,这个缺心眼的妈!自己享受完就不管了啊?怎么不给孩子留点啊?田婆婆到现在还有古董银元呢!悄悄留下点别人又不会知道。
“要是我,就把产业分散了转名过度,将来留给孩子继承,实在不行,手头上的金银珠宝也能藏匿一部分,她可真笨……啊!”叶青话没说完臀上就挨了一下。
徐友亮凶巴巴瞪她:“不许胡说!”
“好好……不说不说!不就是私藏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叶青赶紧住嘴。
徐友亮无奈解释:“那位……父亲牺牲前把手里有价值的东西全盘转交给信任的战友,托付他代为照顾妻儿,母亲临终前将家产全部捐献,两人的选择都是为了给他们的孩子铺路,他们给儿子留下的东西是无价的,多少钱都换不来。”
那是什么?极品收藏?天价古董?叶青猜测不到,不过绕来绕去这么大圈,这就是封妻萌子?做官就图这个?叶青还是想不明白!
“叶青,不止做官如此,做人也如此,所谓成家立业不是娶个女人就生孩子传宗接代。”
“还不明白的话你可以去观察,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或者是讲学问的知识分子,只要心里真正装着妻儿,他们赚钱养家疼爱子女,不图一己私欲,这样的人言谈做事不会激进偏颇,保护家人从不懦弱退缩!”
“这些年事件一个接着一个,你看看周围,比如老吴,但凡是顾家的男人,不都安然无恙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人若能做好前两步已非同寻常,自身不正治家不严,有什么资格妄议国事?”
听他罗里吧嗦絮叨,叶青惊喜狂点头,说的太对啦!倒霉男人总爱说什么娶妻不贤拖后腿,妻贤夫少祸的混账话,真的不贤惠么?
什么是贤惠?不是你整天要求她贤内助红袖添香,孝敬公婆和睦姑嫂,针线缝补勤快持家……表面功夫谁不会?
贤惠是妻子感受到你的爱意,发自真心对你的回报!那个才是真的贤惠!每个女人天生都贤惠,就看男人有没有本事去挖掘!哪怕是粗鄙不识字的泼妇,你付出真心,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贤惠给你看!
见叶青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又神色亢奋满脸喜悦,徐友亮摇头轻笑,也不再往下深说,关上写字台台灯,站起来出去打水。
晚上九点钟,外面快熄灯了。
叶青再琢磨什么铺路修身齐家……一脑子疑惑还有点转不过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扔一边不想,起身站起来收拾床铺准备休息。
洗好的单人床单叠放在一旁,叶青随手拿了双人的新床单打开,把不用的被褥都放到皮箱上,粉色毛巾被、大红毛毯、橙色枕巾……乱七八糟的颜色搭配让叶青再一次叹气,品位太差!他不会是色盲吧?
不大一会儿,徐友亮打水回来,进屋看到新床单眼睛顿时一亮!
“叶青!你吃煎鸡蛋么?”
“大晚上谁吃那个?不腻啊?”叶青拒绝。
“叶青,吃点心么?”
“今天不吃了,我不饿。”
徐友亮忙点头,殷勤备至伺候叶青洗漱,自己匆匆洗好,水倒出去,锁好门关上大灯,走过去把皮箱上的毛毯毛巾又抱到床上。
“叶青,咱们盖毛毯!”徐友亮兴奋道。
“不要!我要薄被,毛毯你自己盖!”
“哦……”徐友亮失落应声,怏怏地又把毛毯放回去。
两人脱衣躺下盖上棉被,徐友亮缠上来动手动脚……
“叶青,咱们拍电报吧?”
“不拍!”叶青语气坚决。
“叶青……”
“不飞!”叶青直接拒绝。
徐友亮失望躺下,抱着叶青老实躺着。
夜风吹进来,凉爽适宜,屋内一片静好,正当叶青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候……
徐友亮突然翻身坐起来,扳着她肩膀正色问道:“叶青,你想不想当我儿子的妈?”
叶青顿时不淡定,差点没气晕过去!
“不想!”
徐友亮涎着脸又问:“那我能不能当你儿子的爹?”
“等我生出来再说吧!”叶青没好气。
徐友亮一听这话,立刻兴奋不已,翻身就把人压住!
“你干嘛?”叶青大喊。
“生儿子啊?”徐友亮无辜。
叶青呲牙裂嘴捶打他:“我还没嫁给你呢!夫妻才能生孩子,你下来!”
徐友亮撑起胳膊正经道:“叶青,我们早就是夫妻了,只不过没领证没办婚礼而已。”
而已?叶青无语:“下去!”
“嘘!再喊书记来啦!”
“滚!”叶青压低声音。
“叶青叶青,咱们说过动物养孩子了,你知道它们怎么生孩子的吗?我教你好不好?先来大公鸡!”
“徐友亮!你神经病啊!”
徐友亮仰面倒着冲她笑眯眯道:“我干完了,你去下蛋吧!”
叶青一怔:“就……就这样?”
徐友亮郑重点头:“就这样!”
叶青费解:“公鸡这么短啊?它赶时间么?”
徐友亮又一次郑重点头:“一院子小母鸡都等着我呢……”
“你敢!”叶青呲牙裂嘴扑过去捶打。
徐友亮笑着躲闪:“叶青,你要当小母鸡吗?”
“不要不要!”叶青拼命摇头。
“那你想当什么?”徐友亮问。
叶青眨着眼想了又想,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的冲他叫了声:“喵!”
“来!趴下……”
“喵喵……”
一缕晨光破晓,县委大院一片静逸,休息日不用上班,周六早晨大家都习惯晚起。
刚刚六点钟,齐书记就已经起床了,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看文件。
“老齐,今天不上班,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齐婶摸索着衣物也打算起身。
齐书记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有点神经衰弱,总觉得最近幻听的厉害,昨晚一晚上都跟到了动物园似得,又是虎啸又是狼嚎……”
齐婶怔了怔,点头道:“耳朵不中用啦!上了岁数难免,我昨晚也是,恍惚着跟回到农村老家似得,猫儿狗儿……还有大骡子大驴!”
齐书记叹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可不能马虎!以后你每天早晨都跟我出去溜溜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听鸟叫……待会儿咱们再去食堂冲两个鸡蛋茶,要好好将养!”
“行!都听你的!”齐婶乐呵呵起床收拾好被褥,跟着老伴儿出门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