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囚刑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

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

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

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

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

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

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

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

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文气是什么东西？

在此之前，王尘不知道。

但经过了花灯祭一事，王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非常渴望这股力量！

于是，《正气歌》面世。

王尘没有猜错。

在他口诵《正气歌》的一刹那，天地文气，开始沸腾。

炎夏王朝不是没有《正气歌》。

至少就曾经，王尘碰到的儒门学子，颜不愠以及曲江书院年轻文宗孟文曲，就用过《正气歌》对敌。

《正气歌》是存在的。

且与王尘前世一致。

只是，炎夏王朝没有完整的《正气歌》。

像颜不愠和孟文曲曾经用过的“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这句，就是《正气歌》里的要文。

只是，他俩就会这一句。

《正气歌》篇章缺失的太严重。

哪怕是曲江书院的读书人，所掌握的，也就是那么一句半句。

而王尘此时朗诵的，却是《正气歌》全文。

往小了说，他是在当文抄公。

往大了说，他这是在补足这天地的不足，补足这鸿篇巨作的缺失！

“轰！！”

浩大文气，从天降临。

直接贯穿这小小的地牢，笼罩在王尘头顶。

地牢内，刑部官员原本想说什么，此时，却四仰八叉，如一只大蛤蟆般，趴倒在地。

他不想这样做。

然而陡然降临的天地异象，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昏暗的地牢，霎时被点亮。

无数虫鼠蝼蚁，在这一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乳白色的圣光点亮了它们的身躯。

或者说，在这圣洁耀阳之下，一切魑魅魍魉，尽皆无所遁形。

污浊被荡清，邪祟被净化。

王尘踏足之地，方圆一里被化为净土。

刘三，狱卒，牢头，已经沐浴在圣光之中，隐隐有要成为狂信者的意思。

余者刑部官员，也是满目莫名震惊与震撼，并且，身体不由自主，大礼朝王尘朝拜。

此间除去王尘者，再无可直身站立之人。

文气的动静太大，自然，无数人注意到了这里。

反应最快的，自然是刑部本地官员。

“发生什么了？！”

“文气暴动？！什么情况？！”

“是地牢方向！快，看看去！”

无数官员撩起官服，踏空而来。

本来官衙重地，是不允许如此施展修为的。

然而没办法，这事儿太大了。

一众官员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就做出了行动。

还别说，人群里，还是刑部尚书洛风羽打的头。

只见此君飘飘而来，如仙一般。

虽是刑部的头头，主掌天下刑罚一事，煞气最盛。

然而洛风羽洛尚书，却是出身江南世族大家。

诗书传家，家学底蕴深厚不说，自家也是探花郎出身。

故而虽掌刑，虽用刑，却一派翩翩公子模样。

哪怕眼下岁数有些大了，亦是气度不凡。

你不说他是刑部尚书，只怕没人看得出来。

“好惊人的文气。”

御步行空，这位探花郎眼中有着讶然之色。

等到靠近地牢地界时，他脸色又当即沉默。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王尘的声音，飘飘袅袅。

只听了一句，洛尚书的脸色便已经不对劲：“这是……正气歌？！”

《正气歌》，他熟。

或者说，不仅是他熟，但凡从曲江书院出来的读书人，都熟。

儒家士子之所以能操控文气，攻击他人，靠的，就是这《正气歌》。

只是，《正气歌》一直未曾完整。

即便书院的夫子，先生们，都曾对《正气歌》做出过补充。

曲江书院历代文宗，也多曾对这门养浩然正气学问进行探索。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正气歌》依然残缺，从未完整。

不是说夫子，先生，乃至是书院历代文宗，都志大才疏，才疏学浅，把握不到浩然正气的真义。

事实上，历代的绝世天骄，对《正气歌》做出的补充，都很完美。

然而，怎么说呢，不是原版的，就是不是原版的。

即便做的再好，那也不是原版的。

只是，《正气歌》源于史前，是上古先人流传下来的旷世歌诀。

在找到它的时候，便已经是那副样子。

即便世人有心将它还原，可又能如何？

不能穿梭时空，不能回到那个诸子争鸣的时代，终究一切都是白扯。

然而此时，他听到了什么？

有人……居然在对《正气歌》做出补充？！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尚书不由自主就坐了下来。

本来看到洛风羽过来，有官员还想见礼。

眼见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后，也盘膝坐了下来。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天地间的文气也越来越盛。

伴随着这些文气，王尘的身体，自动浮空。

“陈大人。”

“文大人。”

“那不是魏公公么，怎么，陛下也被惊动啦？”

当京城大小官员，几乎跟疯了一样往这里赶的时候。

以刑部地牢为中心，方圆近十里的天地，已经一片沸腾。

“那是文气？！”

“这么多的文气？！”

“正中心处那是谁？我炎夏王朝，难不成又要有一位圣人出世？！”

“此处是刑部要地，洛尚书，洛尚书在哪？”

“别叫了，快坐下，文圣成道之机遇，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

文气如沸水，疯了一般的往王尘体内钻。

吸收不了的也不要紧，多余的文气就在王尘体表缠绕，徘徊。

因为文气实在太盛，渐渐，这些在王尘周身汇聚、团结的文气，开始凝聚成液，化为实质。

而且，这范围越扩越大，越扩越大，很快，一轮白日便出现在王都上空。

光泽万物，普照当空。

“那是个啥？”

“天上出现两个太阳了？”

“那太阳……咋是白色的？！”

王都的老少爷们，终于也发现不对劲。

开始朝刑部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