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没事吧?”三臣担心地看着又一次被斗王击飞,重重砸进广场地面的郎申,那一声砰然巨响,听得场边的几个师兄弟都替他肉痛。
“他心里憋屈。”归安坐在净疏身边,抬头看了一眼再一次自坑中弹起,凶狠地踢向斗王的郎申,“让他打吧,不让他把心里的气发出来,难道你准备回去后当他的沙包。”
三臣打了个哆嗦:“敬谢不敏。”
柳青看着净疏怀中睡得人事不知的玄月,忍不住问:“老大,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小八,她没事吧?”
净疏小心地护着怀里的玄月,“我检查过了,小师妹没事,只是太累了。为了不吵着她休息,我启动了小隔音阵。”
“没事就好。斗王和小八出来了,不知道宫主和小七什么时候能出来。”
“有宫主在,小七应该不会有事。”
柳青转头,看着场中两人那几乎让他看不清招式的打斗,手里巅着一粒彩色宝石:“这边的奇石都被我们挖光了,另一边的却还好端端嵌在墙里,看得人真是恼火。”
“小六,你就知足吧,就我们挖出来的这些奇石,带出去,这一趟就赚了,你还不知足?”
柳青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如今这里成了斗王的洞府,咱们自然是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了。”
三臣一拍大腿:“着啊,我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扫了一眼郎申再次撞向斗王的身影,三臣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得,咱们打不过他,可至少能恶心恶心他,走,小六,咱们接着挖去。”
柳青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跟在三臣身后,再次走向了灵石铺就的广场。
斗王在郎申的攻击间隙抽空看了一眼挖他广场灵石的柳青与三臣,“外围五米的灵石你们挖了没关系,五米后的灵石记得别动。”
三臣抬头:“怎么?”
举起左臂挡住郎申抽来的右腿,斗王右手一拳再次将郎申轰得飞出了十几米,他手上力度控制得很精准,郎申每一次的落点,都不会是在黑白双色的区域。
“广场上灵气与魔气内部都混杂着毒气,那种毒气产自幽冥界,名叫晕青,被拘于阵法之中,挡住了洞府入口,洞外深渊中的生物惧怕的便是这晕青,如果毒气消散,咱们就要成为它的食物了。”
“晕青?”三臣挠了挠头:“没听过。”
口中虽然如此说,三臣与柳青却没去碰五米外的灵石。
广场上的七人分做三处,打架的打架,挖灵石的挖灵石,休息的休息,一时之间,居然显得无比和谐起来。
凤仪宫主拎着乐正的衣领出现在广场上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无比和谐的场景,只不过,与斗王战在一处的却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波人了。
凤仪宫主一把捞住斗王踢到她身前的三臣,一扫几个瘫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门中弟子,看向斗王的目光一寒:“这是挑衅吗?”
斗王负手而立,同样一脸的不乐意:“你们凤仪宫的弟子都是牛皮糖,粘上了就取不下来,他们几个用车轮战术已经跟我打了快一天了,还不肯歇手,要不是与你订了盟约,你以为还能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
凤仪宫主的目光闪了闪,看向高台下仍在沉睡的玄月:“玄月怎么了?”
斗王扯了扯嘴角:“谁有事,我也不会让她有事。”
凤仪宫主的唇角微微翘了翘,转身走到高台边,将小徒弟抱了起来:“如果赢皇子没有别的事,咱们这就回去吧。”
看着凤仪宫主怀里的玄月,斗王的手指动了动,不过,他如今魔种已除,倒也不需要像先前那般时时需要依靠玄月的气息来稳住心神,因此,他在看了一眼玄月后,便目光一转,看向高台上剩余的三样物品:“出去的方法有两种,一时循着先前进来的路再反过来走一遍,不过,渡仙河此时想必已干涸,你要将七个弟子平安带出去,却是不可能。二是……”
斗王扫了一眼凤仪宫主:“激活台上的传送阵直接离开。”
“传送阵的落点在何处?”
斗王摇头:“不知道。”
凤仪宫主皱眉:“大致的位置你也不清楚?”
“时间太过久远,洞府内的一切大致还保持着原样,只是洞府之外的世界,沧海桑田,早已不复曾经,赢余实不敢下断论。”斗王走近高台,虚空点了点放过黑核与药鼎的两个阵图:“另外,这两个都可以传送出去,具体选择用哪一个,宫主也要想清楚。”
凤仪宫主站在高台前,最后选择了放药鼎的传送阵。
斗王笑了笑,没吱声。
在阵图中放入了足够的灵石后,阵图形成的光影将整个广场都笼在了其中,而后一闪,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洞府之中。
就在凤仪宫主与斗王等人消失后不久,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了广场上,如果斗王在此,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个昏迷的、有半撇身体都变成了骨架的人,正是此前在洞府门前被血茧弹飞的三魔主。
三魔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前又曾遭遇过什么,谁也想象不到……
…………
凤仪宫主护着几个弟子传送至落点时,紧紧皱起了双眉:“居然是在这里。”
斗王抬脚走出传送阵,四处一扫,而后也忍不住挑起了眉:“四绝之地!”
四绝之地,人、魔、妖、兽绝迹,无一丝灵气,真正的绝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凤仪宫主怀里的玄月睁开了眼。
只是,她的双眼,完全没有焦距。
第62章 地听
风,轻轻的流淌而过,窗外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之声,其音婉转清亮,悦耳之极,半梦半醒的玄月便在此际,醒了过来。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玄月才推被而起,穿上放在枕畔的衣裳,下床走出房门,门外,随着她的出现,传出两声轻微的椅子与地面摩擦而起的声响。
“叶儿。”这是安叔忧心的声音。
“叶儿,早餐送来了,有你爱吃的百果粥呢。”欲竭力表现出欢快,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景姐姐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颤抖。
玄月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那些她曾经因为习惯而忽略的关切,在她目不能视之后,却如此清晰让她地自身畔众人的声音里听了出来。
“安叔,景姐姐,早上好。”
数着脚下的步子,玄月领着陆易安与陆易景,轻车熟路地在一片黑暗中,走进了前院,站在了平日修炼的位置。
元气流动,原来是有迹可寻的……练剑多年,她这些日子才知道,原来剑的轨迹,也可以通过耳朵捕捉到……曾经她以为自己的幻影步已至大成,却原来,起落之间,衣袂的响声其实早已暴露了她下一步的落脚点……饭端上桌,沸腾的热气,会掀动静止的空气……碗筷碰撞,其声清越如磬,昨天碗碟的声音还没有这么好听,不用说,一定是师傅又让她身边的侍者去领了新烧制的上等瓷器。
耳中的世界,原来可以如此丰富多彩,在目不能视之后,她便一直处于这种发现的惊喜之中。
目不能视,害怕吗?
怕的!
最初当她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时,师傅的忧急,师兄们的惊呼,斗王的歉疚,都被她听在耳内,也因此,她不得不坚强,试着适应黑暗中的世界。
四绝之地,修士们的绝地,自那片世界走出,所有人都瘦了一圈,唯有她,还保持着最好的状态,没有师傅、师兄、斗王的处处关照,时时鼓励,耐心劝导,也许,她如今仍然陷于恐慌之中不曾走出。
为什么会失明?
斗王怀疑是洞府之中她强记周天星辰阵而致,他说,等到她神识强大之后,便会再次看到东西。
师傅狠狠揍了斗王一顿,直到斗王答应传受她失传的地听之术,师傅才满意地暂时放过了斗王。
“玄月,该去练功室了。”
斗王的声音,离她有五米远,人还没进大门呢,这声音倒先传了过来。
“哼。”
陆易景不满地轻哼,玄月知道,景姐姐对于几天前跟随他们一起回到凤仪宫后,便霸占了她大部分时间的斗王意见极大,只是碍于师傅的命令,不得不让步罢了。
脚步即将踏进静室之时,安叔的声音从身后传进了玄月的耳中:“叶儿,族长中午便到了。”
玄月的脚步一滞,“我知道了。”
练功室的门被轻轻合拢,玄月坐在蒲团之上,心神一时难以收拢。
冰冷而锋利的利器突然出现在颈侧,玄月一惊,一个侧翻躲了过去。
“你已经死了。”
斗王的声音平淡而无情:“要见亲人,你首先需要活着。”
知道斗王这是提醒她不可乱了心神。
玄月吐出一口气,“我明白。”
看着玄月那双映着晨光,流光溢彩尤如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斗王的眼睛闪了闪,如此美丽的眼睛,如今却不能视物,也难怪凤仪宫主要对着他大发雷霆了。
“地听之术,源于太古神魔之时,你体内神魔血脉虽然淡薄,却也可以修炼,从今天起,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其传授予你,你要用心修习。”
“是。”
“地听,首听声音,其二为心音,其三为神音。声音篇易成,心音篇难炼,第三篇神音篇……我也不曾得见,若你以后有机缘得到,不妨传信予我,界时我拿物与你交换。”
玄月唇角动了动,不过,却没吱声,静静听着斗王的传授。
“……声音篇修至大成,世间万般声音,皆逃不过你的耳朵,神音篇修至大成,万事万物便都如你自身经脉之中流动的元气一般,其来拢去脉、运行轨迹,皆可洞明于心……
当日在生死斗场,我正是凭借此术,才能自那百场死斗之中胜出,后在炼魔狱中,也是凭借此术,我才能在炼魔阵、地狱之火与魔种的三种折魔之下,保持着清醒的神志,最终得到机会,走出炼魔狱,寻机混入死斗士队伍进入临江仙人的洞府,最终得以摆脱魔种之危。”
将地听之术入门篇传予玄月后,斗王便静静坐在一旁,闭目修炼。此前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一行人才自四绝之地中走出,这段时间,多亏了有玄月的存在,他才不曾在那片没有灵气的世界被地狱之火焚毁,不过,也是在一个月里,他也终于找到了吞噬体内地狱之火的方法,所谓一饮一啄,盖莫如是。
因此番种种,斗王才会将地听之术传予如今不能视物的玄月,一则是如凤仪宫主所言,玄月出事,他负有责任,二则,也是他对于此前受了玄月种种恩惠的报偿。
…………
凤仪宫主殿
凤仪宫主坐在凤座之上,殿中两侧,分宾主而坐的几位修士,一方是凤仪宫的几位峰主,另一侧,则是被招而来的几位宫中弟子的亲眷。
右侧第一位脸如婴儿、须发皆白的修士,身上有着长期身处高位的威重之气,此时,他的手里虚握着一枚玉牌,脸上,却有着掩藏不住的怒气:“……凤仪宫弟子能于魔狱之中护着小女神魂,本相无比感激,只是,本相想要知道,到底是何种危机,会须得小女放弃肉身求存?”
“姚相想知道详情,本宫自不会隐瞒,此次魔狱试炼,不仅姚相之女蒙难,就连本宫亲传,也同样身受重劫双目不能视物,其余亲传,也同样是险难重重……便是本宫前去救援,也曾险些陷入危境。”
凤仪宫主之言,让姚相前倾的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不过,他眼中暗蕴的怒火却仍不曾消褪:“宫主即如此说,本相自是洗耳恭听。”
凤仪宫主扫了一眼姚相下首的陆恒,却见他虚搭在扶手上的手不停地搓着手下的木椅,很明显,相较于姚相的愤怒,自家小弟子的父亲更多的是焦急与担忧。
“陆家主,魔狱之行,玄月立有大功,你放心,本宫会竭力找到办法,让她不至于永久失明。”
陆恒吐出一口气,起身冲凤仪宫主抱拳一礼:“宫主,恒想先见见小女。”
凤仪宫主看了看天色,“陆家主稍安勿躁,日至正中之时,自然让你见到她。”
陆恒只能又坐回座位。
凤仪宫主斜倚在凤座扶手之上,凤目微垂,朱唇轻启:“这几天,我也听到了关于魔狱之中出现仙人洞府的传闻,想必,大家也都听说过了。”
此话一出,不只怒气尤存的姚相神情一凝,便是几位不知情的峰主,也同样坐直了身体。
凤仪宫方目光一扫下方的几人,唇角轻翘:“说起这仙人洞府之事,本宫首先想要提的,却是三十年前的一段公案,
三十年前,秦国皇帝赢川被亲子赢余轼杀于金鉴宝座之上,其时,秦国文臣武将亲眼目睹,却无人阻止,其后,更无一人提及,此案一时轰动各国,只是内中因由,至今也无人得知。”
姚相衣袍轻拂:“宫主所说赢氏血案,老夫倒也知道一二。”
凤仪宫主轻笑:“既如此,不如由姚相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