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之光,遮耀天地,遍布寰宇。
当那光芒自原暗中诞生之时,天地万物,都消失在光芒之中。补剑缺距离最近,首当其冲,血狼之影在神光中如白雪遇阳一般消散,一身强悍魔气都没能让他多撑几秒。
银鍠朱武转攻为守,天炎斩风月之刀气如光似电,化作了一片光幕,刹那间的千百次刀斩,斩灭了不知多少道光芒,但那神光却是无穷无尽,煌煌之势充塞天地,他越斩越是后退,身上道出一个个血洞,一道道伤痕,每一步后退,都在空中洒下淋漓鲜血。
赭杉军因为楚牧还需要他脑中的信息,倒是留了手,虽是重伤但未曾身死。
而在正面,那奇峰之上的身影,则是要面对最为炽烈的神光。
补剑缺已死,赭杉军还有用,银鍠朱武,虽是叛徒,但他的爸爸心中还有爱。唯有苍,这位敌人,如今要受到弃天帝的正面攻杀。
耀眼的神光直如天上大日坠落人间,在那无尽光华之中,苍只觉五感皆失,一切感官都迷失在神光之中,便是连存在都像是渐渐融化在光芒之内。
这一刻,他感应到了真正的死亡危机,但他并未屈服,而是向着死亡奋起冲锋。
“喝!”
凛然暴喝声中,双剑并起,沛然道气化作阴阳太极,随着苍双掌一合,气御双剑,化阴阳两极,凝聚出巨大剑柱斩向神光。
也就在此时,遮耀天地的光华之中,一道流星般的身影突入,巨大的“卍”字佛印当空打出,和苍之剑柱相合,佛道并起,两强合击,竟是正面击散了神光,让天地从无尽的光芒之中得以解脱。
庄严肃穆的身影在苍背后徐徐现出,手挽拂尘,身披庄重袈裟,一颗又一颗的金舍利,在头部组合出顶髻相,带着佛陀之清圣。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来者悠悠长吟,身上升腾无量佛气。
这功力
都差不多有三貘之力了,单论功力,已是胜过楚牧如今见过的所有苦境强者。而起战力,却是较之功力犹有胜出。
如此实力,如此修为,如斯道行,已是到达了人世巅峰,若再进一步,便是要开始登神了。
“百世经纶,一页书。”
楚牧缓缓道出此人之名,负在身后的手掌一抓,将吸摄过来的赭杉军元神强行抽出,而后首度动用双手,右掌亦是浮现出浩瀚气机。
一时兴起的截杀,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拉出这么一堆敌人,楚牧现在是杀心大起了。
赭杉军的残躯直接从云霄坠落,失去元神之后,重伤之躯再难支持,在半空中就失去了生息,苍见状大为悲恸,但现在的他却是来不及多加悲伤,只因眼前弃天帝身上浮现出了无比沉重的威压。
那乍现的杀机,直如世界末日般恐怖,光是稍稍感应都让人心中浮现无数有关毁灭的幻象。
不过就在这时,楚牧的眼中却是浮现出一幕出乎他意料的画面,那是他推衍出的未来。
下一瞬,他便感应到自己的力量在提升,本来已经达到降临极限的力量,竟是再度开始提升。但这并不是好事,如今人间这个气球内多余的气体还没放出或者被消耗,强行挤入神力,只会让空间失衡,连带着楚牧自身实力发挥都受到影响。
整个苦境天地都因为这强行挤入的神力而开始出现反作用,楚牧身周的空间如同水面一般开始微微荡漾,连带着身影也开始模糊。
苦境天地,要将这超越极限的力量负担给挤出去。
‘有人在帮我加强和六天神界的连接,令得神力进一步降临,甚至,强行逼着神力进入苦境,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神’
楚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太阳神。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还特意在这种时刻下手的,估摸着也就只有太阳神了。
而对方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挤压楚牧的行动时间。若是不在一定时间之内破坏四天柱,光是苦境的挤压都要把楚牧给挤出去了。
‘甚至于,连动手都会加剧这种情况。’
楚牧心中转着念头,双手动作却是不慢,双掌在胸前相合,幽蓝神焰于掌间蕴生。
“一招,”他的声音在模糊的空间中变得厚重,且在不断回响,“一招后,你未亡,他们两人同活。”
一招机会,三条人命。
若是一页书能接下此招,那他、苍,还有银鍠朱武,便可安然离开。
若不能,楚牧并不介意多送出一份,乃至两份便当。
毫无疑问,在盘外招的恶心下,楚牧杀机大动,父爱已是如山崩般垮塌,连对银鍠朱武也不再有留手的心思。
毕竟真要算起来,这并不是楚牧的亲生儿子,并且哪怕是如今和楚牧融合的“他我”弃天帝,其本身也没对银鍠朱武当真怀有什么父爱。
一页书闻言,毫不犹豫,挺身站在苍身前,凛然道:“来吧。”
话音甫落,幽蓝神焰升腾而起,焚尽天云,炙烧苍穹,以毁灭天地之势而来,至极的高温连空间都被烧灼出焦痕,尽显恐怖。
一页书却是不闪不避,甩动拂尘负于身后,一手捏诀,鼓动浩大佛气,一个“卍”字凝聚于指尖,清圣佛光射出,形成气墙正面硬挡神焰。
“轰!”
惊天一击,苍穹剧震,高耸入云的奇峰瞬间崩碎成无数碎岩,而后被神之焰一扫而空。
一页书遭受神焰正面强击,身影向后直直倒下,却在过半之时再度挺身立起,如不动如来,立身天空。
他的脚步,依然还在原地,不曾有分毫移动。
一步不动,一招不倒,凛然而立的身姿,依然庄重。
“自吾降临此世,终于见识到了一位真正的强者。”越发模糊的空间之中,传来厚重的回响,像是连神也在为对方的实力也发出赞誉。
“期待再会之时。”
既是对方挡下此招,楚牧也不做停留,他便履行承诺,收拢气机,任凭对方离去。
“请了。”
一页书甩动拂尘行了一佛礼,便与苍还有银鍠朱武从空中飞落,收拢好赭杉军的遗体之后离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神力依然还在降临,空间越发模糊,不过此时的楚牧,却是已经能够腾出手来,强行镇住空间。
便是苦境天地的挤压,也无法将这强悍的魔神也驱逐出境。
“伏婴师。”楚牧唤道。
魔界第一智囊闻声出现,在半空向着楚牧行礼。
大战时间虽短,但剧烈的波动却是震动了数千里,伏婴师自然也有所感应,是以在战后的第一时间现身闻听吩咐。
“吾之神力已经引起空间失衡,吾需要尽快摧毁北越天海的天柱。”
低沉之声回荡,楚牧轻轻抬手,一道魔气射出,在伏婴师身前凝聚成一块黑色的令牌,悬浮在空中。
“异度魔龙的残骸已经被吾炼化成魔元,埋入神州断层。待到它吸收够劫气煞气地气,便可破土而出,化作战兽天戮。你将此令牌安排下去,此令牌可以号令战兽,为吾诛杀人间蝼蚁。”
“是,吾皇。”伏婴师接下令牌,回应道。
“去吧。”
楚牧拂袖转身,消失在空间涟漪之中。
他要去往北越天海,断去下一根天柱,如此才能解决这空间失衡,并且投射更强的力量。
并且,最后一根天柱的位置也已经被楚牧所获知。
被收入袖中的赭杉军元神遭遇神念入侵,霸道的意念势如破竹地攻破其所有防线,将魔宝大典的内容从赭杉军记忆中强行挖出,而后测算出最后一根天柱的位置。
另一侧,一页书和苍、银鍠朱武带着赭杉军的遗体飞到百里之外落地,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一页书便向着地面吐出一口带着幽蓝之色的鲜血。
血液沾地,顿时烧灼出深坑来,这一口鲜血中所携的炎劲,竟是比岩浆还要炽热。
“无妨,”一页书拭去嘴角的血迹,对其余两人道,“只是弃天帝的神焰余劲罢了。”
他的面色微微泛白,但气机却是相当稳固,显然不是安慰人的虚言。
当面承受楚牧一击,哪怕仗着不世修为将九成九的神焰挡下,却还是被一点炎劲侵入了经脉,造成了创伤。先前是为了不在灭世魔神面前势弱,一页书才强行压下炎劲,如今离开,自然是第一时间将其逼出体外。
“弃天帝果非凡神也,他之力量,便是吾全心守御也没法完全扛下。”一页书带着一丝感慨,说道。
他的修为已然达至人间巅峰,开始近神,对于那神灵的境界自然也是有着一些认知。以弃天帝的实力表现,对方的本体就算是在六天神界,也绝对是位于绝顶,非是一般神灵。
这样的神灵产生灭世之心,对于人间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祸。
“我听狼叔说过,弃天帝乃是毁灭与再生之神,为天界第一武神。”银鍠朱武说道。
第一这个字眼,不管是在哪一方面都是如此沉重,对于人间而言,天下第一已是绝顶,而此时的敌人却是天上第一。
“吾能感应到,弃天帝这一招还未出全力,”一页书面色凝重地道,“想要击退他,不是一人两人就可做到的,吾等需要聚集所有能用的力量。看来,吾要厚脸皮请那刚刚归隐的好友重新入了。”
他此前一直都不在神州,而是去往东方的扶桑之地,解决东瀛入侵之事。
因他之故,东瀛如今的朝局重新洗牌,掌控军政大权的将军也在这场剧变中丢了性命,加上入侵的军队都埋骨东海,东瀛已是失去了发动战争的资本。
而他这一次的东瀛之行,也认识了几位朋友,如今这刚刚归隐的朋友应该也能出上一把力。
“是莫召奴?”苍问道。
“还有曾经的东瀛军神,源武藏,此人实力,不在吾之下。”
一页书道:“吾从东瀛一路赶回,沿途所见皆是灾祸,远在海外的东瀛,还有神州另一边的太极国,也是面临天灾人祸,死伤惨重,可见魔神降世危害甚广。源武藏此人虽然已经厌倦了东瀛朝局,选择了归隐,但向来值此时刻,他还是愿意重新入世的。”
“莫召奴和源武藏以及其妻一起归隐,吾若发信于莫召奴,想来也能让源武藏一同出山。”
“如此甚好,”苍闻言,回应一声,“希望苍天,不负希望,让我等能够顺利驱逐魔神吧。”
他手中还抱着赭杉军的遗体,那尸体上的鲜血,此刻浸染了华贵的道袍,显得凄厉又悲凉。
从那般高的天空坠下来,哪怕是绝顶高手赭杉军的遗体,也是摔得血肉模糊,这无疑让苍心中悲恸至极。
不过在如今这世道,能有个残躯也是不错了,比起形神俱灭的补剑缺,赭杉军还算是幸运了。
就在一页书想到故友的时候,东海之上。
一个手持折扇,身着儒衫,面容姣好犹胜女子的翩翩公子似有所感,看向西方神州位置。
“莫召奴?”
见到他神色微异,面色冷硬,剑眉入鬓的男子疑声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页书罢了。”
莫召奴摇头说道:“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神州故友了,明明才和他们分别不久。也许”
他面色变得凝重,隔着汹涌的怒浪,看向视线尽头的一座岛屿,“也许,是此行,让我有了相当不祥的感觉吧。”
此刻他们正驾着一叶扁舟,在惊涛怪浪中行驶,其目标,正是视线尽头那座狂风闪电不绝的岛屿。
那座岛屿,名唤“示流岛”,在东瀛传说中,那最恐怖的邪神八岐大蛇,就被封印在示流岛之上。
随着天灾降临,人祸衍生,有煞气恶气向着示流岛聚集,似乎随着魔神降临神州,那八岐大蛇也要破封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