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围观了那场赌局,他很清晰地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晏双非常地善于伪装。
他在纪遥、秦羽白,甚至是纪文嵩面前都保持了不一样的人设,更奇妙的是,无论他作出什么行为,对方都不会产生违和感,微妙地在不同的人设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这些人对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所以他愿意花费心思在他们面前伪装。
而他……
“叔叔,还有烟吗?”
……只是个眼熟的叔叔罢了。
戚斐云淡淡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车里抽烟。”
晏双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种审视的轻蔑,“少来了,是秦羽白让你来接我的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是个穷医生罢了,别在我这儿装蒜。”
真是敏锐,连是秦羽白让他来接人都猜出来了。
很好,又见识到了之前没见识过的更恶劣的一面。
戚斐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再次挑起这个人的兴趣,但很显然,对于既没有利用价值也不感兴趣的人,这个人会变得相当的没有耐心。
戚斐云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
“谢了。”
毫无诚意的道谢。
片刻之后,火机点燃烟草的声音利落地响了一声,烟草的气息在密闭的空间里迅速散开。
戚斐云用余光注视着晏双。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冷淡的晏双。
穿着纯白的西服,看上去跟他很适合,乌发柔软地勾勒着清纯的面部轮廓,嘴唇是天生略有厚度且上翘的丰润,叼着烟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性感,可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漆黑的眼珠像某种冷血动物一般慢慢地转到眼尾,晏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有人用恶心的眼神盯着我看。”
依旧是毫不留情地释放恶意。
看样子他现在心情很坏。
戚斐云移开了目光,注视着前方盘旋下山的公路。
晏双也收回了眼神,看着窗外吸了口烟,呼出一串白色的烟雾。
“想男人了。”
戚斐云面色稳重,依旧将车开得很稳。
“你别看秦羽白这人看上去很有魄力很强势,其实他很乖很可爱的……”
晏双谈起秦羽白的语气在戚斐云听来依旧是带着一点柔软的怀念的。
看来催眠的效果依旧很强烈地影响着他的情感。
“像条狗似的。”
晏双转过脸,一根手指撑着额头,烟草在他的指尖燃烧着,对着开车的戚斐云露出了个模模糊糊的笑容,“很会舔。”
心跳是平稳的,握住方向盘的掌心温度微妙地有些上升,也或许是因为方向盘上冰冷的皮革反衬的原因。
大腿忽然感受到了压迫。
坐在他身边的人将自己的双脚翘在了他的大腿上。
戚斐云轻瞥了他一眼。
晏双面向他侧坐着,安全带在他身上扭得像一条蛇,高挑的身躯像是被过短的绳索给束缚住了一样,雪白的西服外套已经皱得不成样,他屈着膝盖,头靠在车窗上,穿着皮鞋的双脚将男人的大腿作为了脚凳,无意识地轻轻摆动着。
“虽然算是已经分手了,不过还是会想念他的身体,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晏双抽着烟,态度竟然变得有些一本正经,很严肃地在和戚斐云讨论起自己的情感话题,像是在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
戚斐云仍是沉默,腹部被不耐烦的青年用鞋尖戳了一下。
“说话,你是哑巴吗?”
【戚老师,你怎么不出声?你是哑巴吗?】
相似的内容,不同的语气。
对他的温柔缱绻已经是过去式。
现在只有冷漠与无视。
戚斐云从不后悔自己所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到现在为止,仍然是这样。
是他想要恢复和晏双这样毫不相关的关系,他得偿所愿。
“不奇怪,”他态度温和,语气也很平常,“这说明也许你还爱着他。”
“噗——”
晏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出来。
他只笑了一声就停下了,双手交叠,一副像是在心理咨询师做咨询的姿态,“你的理论真是荒谬,想念身体就是爱吗?你是外科医生吧,我看你处理他们伤口的样子很熟练。”
“我是外科医生。”
“怪不得,说出来的话全是扯淡。”
晏双又吸了口烟。
“我现在看你也挺不错的,我爱上你了吗?”
戚斐云无动于衷。
皮鞋尖又在腹部敲了敲,“又不说话了,我在跟你求爱呢。”
寂静的盘山公路,车辆正顺着它蜿蜒而下,沿路的路灯散发着凄幽的光芒,犹如手术台上的无影灯,一闪一闪地照过两张表情不一的脸孔。
公路到了尽头,车速也逐渐放缓,靠边停在了一盏路灯下。
戚斐云转过脸,他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你在向我求爱?”
晏双叼着还未抽完的烟,眼神和表情都在笑,语气漫不经心,“……是啊。”
“我接受。”
稳重又干练的男人用一脸冷漠地表情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一直在撩拨他的青年似乎被他这样干脆利落的态度给震住了,嘴里叼着的烟顺着张开的嘴唇掉了下去。
戚斐云正盯着晏双,那双灰色的眼眸在路灯的映照下,半是亮光,半是阴影,他解开了安全带,在晏双微怔的神情中俯身靠了过去。
原本放在他大腿上的小腿被迫弯曲地被反压了回去。
属于男人的气息和味道也随之如网一般笼罩住了面容白皙的青年。
晏双凝视着他上方的男人,丝毫不见慌乱,笑意淡淡,“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烟掉了。”
戚斐云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烟,随后坐直了,摇下车窗把已经熄灭的烟扔了出去,他用他的态度在表明他的立场——别再开玩笑。
秋日冷冽的空气进入车内,吹散了烟草的味道。
晏双也重新坐直了,按下了他那一边的车窗。
两人安静地坐着,任夜风将发丝吹得凌乱。
情绪平复冷静,戚斐云伸手想去重新发动车,晏双又看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语气很认真,戚斐云的手不由顿住,他转过脸,道:“这很重要吗?”
“理论上来说不太重要,”晏双平淡道,“不过不知道名字,很影响我叫床时候的发挥。”
烟灰色眼瞳凝视着晏双。
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晏双,可戚斐云心里很清楚,晏双刚刚只不过是在耍他而已,而现在,他这样平静的模样,好像是真的认真了起来。
“……戚斐云。”
晏双听后念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忽然露齿一笑。
“算了,名字不喜欢,不做了。”
终究还是被耍了。
戚斐云却半点没有想要生气的感觉。
他甚至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完全不受他支配的感到了一种另类的愉悦。
像在玩一场永远不知道下一道关卡有多难的游戏。
没有通关秘诀,没有攻略手册,除了拿自己去头破血流地碰运气,没有其他的办法。
而这游戏的主人对玩家的态度也极其的随意——爱玩不玩。
车辆重新发动。
车内的气氛开始变回“正常”。
“嗡嗡——”
手机的嗡鸣声极有存在感地响起。
是从晏双的口袋里传出来的声音。
而晏双只是撑着脸望向窗外,车窗没有关,将他柔顺的黑发吹得乱摆,那一脸冷漠的神情似孤独又似寂寞。
应该也不完全是在演戏吧?
根据催眠的效应,晏双将所有情感都投射在秦羽白一个人身上,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只是替身。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应该也是在难过吧?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晏双撑着脸,面无表情道,“但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十分钟之内如果你不能到家给我做饭的话,”晏双斜睨过来,“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跟我上床了。”
车辆停在楼下。
晏双走路的姿势自由散漫,催促着戚斐云,“快点快点,你就剩三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