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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32节

骆枳对他心软,对他远比对骆家人更宽容。

骆枳给过他很多次机会。

这个念头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随即就被一声嘲讽到极点的冷笑全面推翻——骆枳给他机会?

开玩笑,他是在惩罚骆枳,骆枳的罪要赎一辈子。

从骆枳害死母亲那天起,他们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能了。

就连想对骆枳稍微好一点这种念头,任尘白其实都并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对得起被骆枳辜负了的母亲。

“最后一次,看你们能做出来什么。”

任尘白说:“好好想想你们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

会议室里的经理们屏着呼吸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任家过去的话事人是任霜梅,一向雷厉风行操刀必割。任总因病意外过世后,他们面对这位从来都斯文和气的小任总,的确怠慢糊弄了许多。

“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中一个资历老些的经理存了一丝侥幸,壮着胆子开口,“任总,我们……”

“浪费了这次机会,就收拾铺盖走人吧。”

任尘白打断他:“没有下一次了。”

那个经理瞬间闭紧了嘴巴。

没人敢再多说半个字,众人连畏惧带胆颤,战战兢兢埋下头,灰溜溜出了会议室。

任尘白却没立刻就走。

他看着助理帮自己处理好伤口,又让人把电脑拿来,自己把那些答应好了的东西打包,发到骆钧的邮箱。

然后他又要了一副耳机,连在电脑上。

昨天晚上,任尘白的确一个人去了淮生娱乐。

骆枳离开后,淮生娱乐整体都混乱了很多,许多部门都开始消极怠工。加上简怀逸的管理能力远不如骆枳,整个公司其实都在迅速走下坡路。

只不过是因为李蔚明热度正高,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暂时盖住了那些不详的预兆。

骆承修老糊涂了,能把一个几乎退市破产的公司在三年内生拉硬拽地扯起来,骆枳的天赋相当强,如果没有那些意外,他的能力不会弱于骆钧。

任尘白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心软——那个公司做得再好也是骆家的生意。骆枳不听他的劝,一意孤行要把公司好好做起来,现在它果然归了简怀逸。

骆枳永远学不会听他的劝。

任尘白压下眼底的冷意,点开电脑上的视频。

他和简怀逸的合作并不在明面上,但也没想过要遮掩,他的确是在和简怀逸做着狼狈为奸的事。

所以简怀逸的助理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在听到他说有重要文件落在简总的办公室后,就把他带了过去。

简怀逸的桌面上,刚好放了个下面的人新送来的u盘。

u盘里有不少已经整理好的视频。

这些视频都和骆枳有关,是李蔚明那些无孔不入的粉丝收集起来的。

李蔚明自己的人在管理几个搅风弄雨的大v,筛掉实在不能用的部分,再把这些视频恶意剪辑扭曲描述发去网上。

任尘白拷贝了一份带回来,他把那些恶意剪辑扭曲的部分作为证据发给了骆钧,又把剩下的逐个拖进播放器里。

任尘白戴上耳机,盯着屏幕。

被筛选出来用不上的素材,也就是即使通过剪辑指白道黑颠倒是非,也完全没有办法改变画面本身性质的素材。

模糊的画面晃了几次才稳定,距离不算近,但还能勉强认出是骆枳。

骆枳坐在雨里弹他的吉他。

吉他声早比不上那场篝火旁的了,大概是因为骆枳自己听不见,也可能是因为骆枳的心境终于有了变化。

骆枳自己没察觉,他其实在那场雨里有几次险些失去意识,连头和手都已经垂了下去。

骆枳被风推着摇摇晃晃,那把吉他险些就要从他手里摔出去,又被骆枳惊醒似的牢牢抱住。

骆枳在四周找,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骆枳什么也没能找到。

……

任尘白看着自己这场复仇的最终成果。

他昨晚就已经看过了这个视频,他以为自己在检阅和欣赏,但却意外地生不出任何快意。

反倒是龚寒柔导演说过的话,没来由地冒出来,在他脑海里盘桓了一晚上。

后悔吗?谈不上。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是骆枳欠母亲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他想过要让骆枳活着痛苦一辈子,可骆枳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已经只剩了半条命。

任尘白想,他大概会找人给骆枳治耳朵。

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时候,他也闹累了。或许他不是不能假装放下仇恨,假装一切变故波折都没有发生,假装所有的事都还和当初一样。

或许他并不是不能对骆枳好一点。

或许他可以假装自己不恨骆枳。

任尘白早晚还会对付李蔚明,让那个小明星为这些事付出代价——但目前为止,任尘白还需要利用李蔚明和简怀逸,靠他们让骆枳回来。

骆枳没处可去,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等骆枳回来,让他去给母亲跪一个晚上,就让这件事假装被他们都忘了吧。

如果骆枳不愿意回任家,他可以给骆枳安排一个僻静些的公寓,或者是把骆枳送去疗养院,让骆枳在那里休养……

……

所以骆枳去哪儿了?

任尘白慢慢蹙紧眉。

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视频,看着骆枳在雨里弹他的吉他,看着下面的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完。

直到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不仅是他没有正面回答骆钧,骆钧也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骆钧究竟看到了什么,态度才会发生那样的变化?

简怀逸究竟对骆枳做了什么不能饶恕的事?

他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状态魇住了,竟然直到现在才隐约察觉出不对劲。而当他发现这一点的同时,那种疯狂滋生的不安竟然瞬间充斥了他的全部身体。

没来由的,任尘白忽然想起那天被抢救的骆枳。

骆枳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体跟随电击器无声腾起再坠回去,那具仿佛已经没了任何生命气息的身体怎么比他想象的还要轻,轻得像是已经倒空了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力气。

所以骆枳去哪儿了,骆钧那个废物为什么没有把人看住?

骆枳现在的这个状态,万一跑丢了,会出什么事?

骆枳会跑去哪?还能不能找回来?所以他究竟为什么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浪费时间?

他究竟是被什么魇住了?!

任尘白忽然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用力拉开会议室的门。

守在会议室外的助理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任总……”

“找。”任尘白用力攥了攥门框,他深吸一口气,打着颤呼出来,“我之前让你们找的那个人,继续找。”

助理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才问:“……带回来吗?”

“废话!”任尘白厉声,“带回来!他要是不肯——”

助理的确负责找过一段时间的骆枳,其实也多少找到了些线索,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但那时候任尘白还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吩咐,也并没催促或是询问过结果,他们还以为这是个没什么要紧的人。

助理不敢再多问,心惊胆战噤声,等着新的安排。

任尘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用力按了按额头,控制住音量:“要是不肯……就通知我。”

“我去接他。”任尘白说,“别伤他。”

“别伤他,别吓到他。”

任尘白闭了下眼睛:“不急着带回来,先就近把他送去最好的医院,然后通知我。”

助理听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点头应下,飞跑去办。

任尘白站在会议室门口。

他忽然对某种可能畏惧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恐惧,所以甚至连那个可能具体的内容都很难去想象,只剩下大片的叫人发寒的空白。

他不能再想下去。

任尘白没有心情再去看那些视频,他叫了人来把电脑关机送回办公室,就下楼离开了公司。

……

来人收拾电脑的时候,播放器自动跳转,下一段视频恰好跳了出来。

骆枳坐在街角,抱着画板画画。

这次的画面没那么模糊,似乎是坐在某个街角的咖啡厅里拍的,只隔了一扇落地窗和一场雨。

骆枳面前站着个穿风衣的人。

从视频的角度看不见那人的正脸,骆枳的身影也被对方挡住了大半。

画面里,只能看见骆枳靠在街角,仰着头跟对方说着什么话,说完了就把画板递给对方,又把吉他也摘下来推过去。

那人不要吉他,只想要画。

但骆枳很倔。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哪一步没谈妥,就在能把天都淹了的雨里来来回回地推,最后那个人终于还是先于骆枳妥协,敛起衣摆半蹲下来。

他弯下肩,把整把伞全倾到骆枳头顶,神色很认真,对骆枳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