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诚将何启亮的表现看在眼里，看似随意的问：

“何厅，在刘厅上任前，疾控中心一直是你分管的？”

工作分工没有秘密可言，朱立诚提及这一茬再正常不过了。

何启亮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般。

“没错！”

何启亮沉声道，“当时厅里虽有不少副**，但其中有两位年龄较大，不怎么问事，因此，厅里大多数工作都落在我和仲秋**身上。”

说到这，何启亮抬眼看向朱立诚。

朱立诚对此并不以为意，如同没事人一般。

何启亮继续说道：

“后来，随着黄厅加入，刘厅的提拔，我们身上的担子才算轻了点！”

“至于疾控中心，由于独立性较强，我虽分管，却基本没什么时间过问！”

一推二六五！

“这倒也是！”

朱立诚面带微笑道，“厅里这么多工作，都指望你和吕厅是不现实的！”

何启亮说完，心里还有几分忐忑，听到朱立诚的话后，则彻底放下心来。

“**，先是虽然如此，但你在查假疫苗的过程中，如果发现我的责任，我绝不推卸。”

何启亮面带微笑道，“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这话试探的意思十足。

“何厅，你误会了！”

朱立诚不动声色道，“我刚才找刘厅来交流对假疫苗事件的看法，他和我说的，我也就随口一问而已！”

祸水东引！

朱立诚在官场混迹多年，这些套路早就烂熟于心了。

何启亮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几分阴沉之色。

虽只是一闪而过，但朱立诚却看的一清二楚。

刘良奎和朱立诚不是一条线上，反倒和何启亮之间走的更近。

借此机会，在他心里栽下一根刺，也是不错的选择。

“刘厅说的是实情！”

何启亮沉声道，“在这之前，疾控中心确实是我分管的，不过当时可没闹出假疫苗事件哟！”

朱立诚听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从何启亮的表现，不难看出，朱立诚的种刺计划成功了。

这根刺深深扎根于何启亮的心中。

一时半会看不出效果，但关键时刻，它的作用就会显现出来。

何启亮又和朱立诚聊了一些闲话后，便转身走人了。

回到办公室后，何启亮思索许久，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自从接到刘夏杰的电话后，朱立诚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布置。

到目前为止，事情按照他计划的向前走，并无出任何问题。

何启亮虽然淡定，但他急于洗白的表现，给朱立诚留下了很深印象。

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晚，朱立诚和前任**吕茂山在一家小酒馆里推杯换盏。

吕茂山面带微笑道：

“朱厅，请屈尊到这家小酒馆，冒犯了！”

朱立诚见状，连忙摆手说：

“吕厅，您说这话可就挤兑我了！”

“我觉得这儿的氛围很好，而且菜也做的很地道，不错！”

这是朱立诚的肺腑之言，他并不喜欢豪华大酒店的奢靡。

吃顿饭而已，完全没必要搞的那么花哨。

“朱厅，不管你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成真话听了！”

吕茂山笑着说。

“吕厅，绝对真话，如假包换！”

朱立诚举杯道，“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

吕茂山听后，开心的哈哈大笑。

一番畅饮之后，朱立诚沉声道：

“吕厅，有件事我想和你交流一下！”

“朱厅，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吕茂山笑着说，“你给我打电话，我就知道你必然有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姜还是老的辣！”

朱立诚笑着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从与吕茂山接触这段来看，他还算不错。

朱立诚想再观察一段，如果确定没问题的话，可向卢魁推荐他。

卢魁初到安皖，手底下没什么人，尤其是正厅级的官员。

吕茂山因假疫苗事件，承担领导责任，而被拿下。

他自身并无问题，这点至关重要。

这事朱立诚只在心里盘算，没对任何人提及，包括吕茂山本人。

“刘夏杰和李海潮去徐城后，并没见到王福贵，只见到了他的代言人。”

朱立诚压低声音道。

“哦，对方说什么？”

吕茂山急声问。

朱立诚找他十有七八是为了假疫苗事件，吕茂山对此心知肚明。

“他的意思让我们别再追究这事，否则，他就将手中掌握的卫生厅部分官员的材料全都交给纪委！”

朱立诚压低声音道，两眼紧盯着吕茂山。

假疫苗事件爆发时，吕茂山是卫生厅的一把手。

朱立诚不知他和这事是否有牵连，因此，多留了个心眼。

吕茂山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出声道：

“**，他有没有说，牵扯到厅里哪些官员？”

“什么级别？”

吕茂山觉得问话不够直接，特意补了一句。

朱立诚也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的说：

“正处及以上！”

厅里的正处级官员也就一、二十人，至于副厅，则更少。

如此明确的指向，吕茂山心里有几份不淡定，面色阴沉似水。

“朱厅，我不知你今日过来是何用意？”

吕茂山一脸正色道，“我在此明确表态，他如果说牵扯到我，你现在就可以和省纪委的主要领导联系，我绝无怨言！”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干净利落。

朱立将吕茂山的表现看在眼里，急声道：

“吕厅，你误会了！”

“我若不信任你，怎么会来找你交流这事呢？”

朱立诚将这话说出来，虽有几分试探之意，但还是信任吕茂山的。

正如他所说，如果正儿八经的怀疑吕茂山有问题，他绝不会找他商量这事。

“朱厅，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的态度必须明确。”

吕茂山一脸阴沉的说，“只要他说牵扯到我，并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我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朱立诚看着略显激动的吕茂山，心中暗道：

“看他的表现应该没问题，如果这是在演戏的话，那绝对是高手！”

“吕厅，我再重申一遍，我今日过来绝无兴师问罪之意，而是真心实意的向您请教！”

朱立诚一脸正色道，“假疫苗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您甚至因此而卸任**之位，我必须要将这事查清楚，还全省的老百姓和您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很是感人！

吕茂山听后，很感动，抬眼看向朱立诚道：

“老弟，拜托了！”

朱立诚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谢谢老弟的信任，来，我敬你一杯！”

吕茂山冲着朱立诚举起酒杯。

朱立诚连忙举杯与之相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吕厅，老话说得好，家贼难防！”

朱立诚沉声道，“我初来乍到，对厅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今晚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吕茂山听后，轻点一下头，沉声道：

“老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茂山的话说的很直白，支持力度很大。

朱立诚听后，连连拱手道谢。

他之所以来找吕茂山，问他的意见。

一方面，他曾是卫生厅的一把手，对于手下的副**、处长非常了解。

另一方面，他现在局外人，当局者迷，听听他的意见也许会有以外收获。

“吕厅，我们先来聊聊处级干部吧！”

朱立诚出声道，“疫苗接种归疾控中心管，你先给我介绍一下佘主任和方主任！”

方旭荣，疾控中心副主任，朱立诚说的方主任，指的便是他。

吕茂山没有任何推辞，轻点一下头道：

“你应该知道了吧？疾控中心以前是归何启亮管的。”

朱立诚轻点一下头，表示他知道这事。

吕茂山见状，心中暗道：

“看来眼前这位为了这事，没少花心思！”

“佘健和方旭荣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刘良奎虽是分管疾控中心，但他的话在那未必管用。”

吕茂山一脸阴沉的说。

朱立诚听后，出声说：

“吕厅，在这之前，我找刘厅沟通过，他也是这么说的。”

吕茂山轻点一下头，继续说：

“刘良奎的工作能力是有的，否则，他也不会被提拔到副**的职位上，但这人有个致命缺点。”

朱立诚抬眼看向吕茂山，抢先道：

“做事瞻前顾后，不够果决！”

吕茂山听后，微微一愣，随即伸手竖起大拇哥，出声道：

“朱厅，你刚来几天，就能看出这点，不容易！”

朱立诚轻摆一下手，笑着说：

“请吕厅继续赐教！”

“刘良奎知道佘健、方旭荣和何的关系，于是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基本不过问疾控中心的工作。”

吕茂山直言不讳的说。

朱立诚头脑一动，出声道：

“吕厅，你的意思是刘厅和这事并无关系！”

根据刘夏杰从徐城传递过来的信息，假疫苗事件不但牵扯到处级干部，还有副厅级官员。

刘良奎是副**，不能排除在外。

听到朱立诚的问话后，吕茂山轻摆一下手，出声道：

“**，话不能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刘良奎都是疾控中心的分管**，有些事是绕不过他的！”

朱立诚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

无论刘良奎对疾控中心的控制力度有多大，他都是分管**，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事是否牵扯到刘，如果有，涉及多深，谁也说不好！”

吕茂山出声道。

朱立诚听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如果徐城传递过来的消息没问题，佘、方两人必定涉足其中，而且陷的很深。”

吕茂山一脸笃定的说。

疫苗的利润本就高，王福贵等人贩卖的又是假疫苗，利润则更高。

在此前提下，佘健、方旭荣如果陷进去，问题绝不会小。

“除了这两人以外呢？”

朱立诚沉声问，“这事似乎不会牵扯到太多人，徐城传递过来的信息未必靠得住。”

吕茂山略作思索后，低声道：

“这事是犯法的，王福贵只要脑子不进水，就不会大张旗鼓的搞，但有些部门是躲不过去的。”

“吕厅，你是说财务、综合监督等科室？”

朱立诚压低声音问。

“没错，你说这些部门，他们躲得过去吗？”

吕茂山面带微笑的反问。

朱立诚听后，轻摇两下手，表示确实躲不过去。

“就连人事处，他们都不敢怠慢！”

吕茂山一脸笃定的说。

朱立诚听到这话，满脸不解，出声问：

“吕厅，这事和人事处无关吧，他们与之毫无关系！”

吕茂山听后，笑着说：

“朱厅，你错了！”

“疫苗要想投入临床使用，少不了和医院打交道。”

“此时，医院负责疫苗接种的官员是要通过厅里人事任命的。”

“虽没有直接关系，但总会有所牵连。”

朱立诚对于卫生系统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听完吕茂山的分析恍然大悟。

“吕厅，照此分析的话，他们极有可能编织了一张利益的大网，厅里的不少人都是网中之鱼。”

朱立诚沉声说道。

吕茂山轻点一下头，低声说：

“朱厅，你的分析不错！”

“也许情况不如我们预想的这么严重，但却不得不防！”

朱立诚听完这话，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他事先觉得这事很严重，但没想到竟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如果真如他和吕茂山推想的这样，这事一旦水落石出，厅里将会有许多人的乌纱帽滚落在地。

吕茂山见状，沉声道：

“老弟，你也别有太大压力。”

“这事必须走一步看一步，想的太多，也毫无意义。”

朱立诚觉得有道理，伸手端起酒杯冲吕茂山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轻放下来。

“吕厅，四位副**之中，除刘厅以外，你对于其他人，怎么看？”

朱立诚沉声发问。

吕茂山抬眼看向朱立诚，笃定的说：

“老弟，你对黄玥应该挺了解的，她与这事肯定无关！”

“我和她接触虽不多，但她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不瞒你说，当初因为一件好事，我亲自和她打招呼，她都没给我面子，呵呵！”

吕茂山这话颇有几分自嘲之意，但也充分表明他对黄玥的认可。

朱立诚轻点两下头，出声问：

“何厅暂且不说，你对仲秋**怎么看？”

如果王福贵传递过来的信息是真的，何启亮必定牵扯其中。

至于吕仲秋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尚且不得而知。

朱立诚想借此机会，向吕茂山请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