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我再次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了一脸难色的冥王荼蘼，恳求道，“你能不能答应守阳师兄的要求！”

冥王荼蘼直了直身子，平整的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这件对于他来说不过易如翻掌的事，似乎是难住了他。

“这件事有难度吗？”我疑惑地问道。

微微地摇了摇头，冥王荼蘼反复深吸了几口气，道：“倒不是有难度，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只是守阳，你确定想好了，要做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你这身修为可实是来之不易的！”冥王荼蘼无奈地搔了搔头发，走到守阳身边，询问道，“你这般流落世间也不是办法，若是你不嫌弃，我让小阎王给你在地府谋个职位，可好？”

温柔地摇了摇头，守阳吃力地嗫嚅了几下嘴唇，笑道：“不必了，我主阿荼，那些不过是东西，早已成了我最不堪的回忆，我没有小师妹那种勇气，独自留在这世上念着一个不在的人，那种相思之苦，我委实吃够了，只求若有来世，做个凡人，短短数十载春秋，简单地活到老，不再肩负那些重任！”

听他这么说完，冥王荼蘼微微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好，那我也不便再勉强你，现在便于你身上烙个印，送你下地府轮回去，你可还有话要说吗？”

低垂下眼帘想了想，守阳抬起头来，望着我说道：“小师妹，只盼你能记得，你曾经有个愚钝的师兄，曾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守阳师兄的恩德，盼你来世能投身个好人家，幸福一辈子！”强忍着眼泪，我扯着嘴角勉强自己难看地笑着说道。

用力地点了点头，守阳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对冥王荼蘼道：“我主阿荼，我准备好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冥王荼蘼重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跟着左手掬出一团灵力化作“轮回”二字，在他额头上一抹，便烙成了个印。

尽管现在潜龙峰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却感觉霜天雪地，汗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流不出来了，我有种感觉若是再有什么能从眼睛里涌出来，那一定是我那落地成花的血。

缓缓坐到了我身边，守阳轻轻地靠在我肩膀上，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太累了，惟儿，就让我这样靠着你！”

怀里还抱着苌菁仙君，我的双臂虽然已经麻木了，却还是挺了挺身子，让守阳能在我的肩膀上靠得能舒服就再舒服一些。

冥王荼蘼重重地叹了口气，默默无声地带着阎王、卞王子和陆判官退到了一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已经渐渐入夜了，我抬起头来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中亮起一颗一颗明亮的星星，平息了灾难之后的潜龙峰，仍旧如同我记忆之初一般美好。

“惟儿，呵呵，还真是不太习惯这样叫你，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轻咳了几声，守阳似乎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会不会笑我，这句喜欢我这么多年都不敢说！”

以前在梵阳仙山上的日子，那个怀揣着热肉包偷偷跑来给在冥思谷中受罚的我吃，也会在我被清尹宿阳责骂哭泣的时候，温柔地安抚我。

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我脑海中一幕幕地浮过，我感觉自己地眼眶刺痛无比，真就有两行血混着泪水涌了出来，落在地上化成一朵一朵星星点点黄黄白白的细碎小花。

“守阳师兄！”我动了动身体，转过身来捧住也守阳已经渐渐散发光点的脸，道，“愿这个吻来得不算太轻浅，至少在离开的路上，希望你不要有遗憾！”

听我这么一说，守阳先是微微一怔，跟着便含着笑温柔地闭上了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我往前探着身体，闭上眼睛将一双唇覆在了他的唇上，对于一个守护了我这么久的人，这一吻虽然远不及那些恩情，却也是我早就应该还的。

许久之后，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守阳已经消失不见了，而我的双手不过悬着捧着一捧闪着奇异颜色的萤火虫。

疑惑地微微动了动手，那萤火虫便惊着似的纷纷飞了起来，在我身边围绕着打转，飞了许久之后，才肯渐渐散去。

“这——”我看向了重新走到身边的冥王荼蘼，问道，“这是什么？”

从我头发上捻起了一点纯白色的光沫，他将一根修长的手指伸到了我面前，笑道：“放心吧，我送守阳下地府说起来算是走了凡间那种叫绿色通道的东西，而这地莹虫就算是接引使者，之所以它们会围着你转，一则是因着守阳对你仍有眷恋不舍，二则是你身上的灵力干净纯粹，是它们是为喜欢的！”

将那一点光沫合在掌心中，我把手放在了胸口，心里不停默默念叨着：守阳师兄，盼你来生能简单快乐幸福地生活一遭！

“乖了！”冥王荼蘼突然伸手将我揽入了怀中，并用力掰开了我合着的手掌，道，“乖惟儿，往后便一片坦途了，你记着只要我不离开地府一天，我便会守你一天安宁生活！”

疑惑地从他怀里脱出身来，我不明白他这会儿如此动情地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咝——”

像是看懂我的眼神一般，冥王荼蘼捧起我的手狠狠捏了一把，并送到了我的眼前，道：“竟还是知痛的！”

怔怔地盯着自己已经满掌鲜花的手，我才发现刚才用力握着那光点，指甲竟深深陷入了肉里，四个深深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涌着血珠，一着空气那血珠便不停变成小花。

看了冥王荼蘼一眼，我无奈地低头苦笑着靠在了他怀里。

抬起手来温柔地环着我，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幽幽地安抚道：“好啦，你还有我，有你的苌菁兄不是，总算没落得最坏的结局！”

再次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我假意生气捶打了他几下，便转身走到了始终被卞王子扶着的苌菁仙君身边。

“还好吗？”抬起手来抚摸着我的脸颊，苌菁仙君笑着问道。

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处仿佛堵着一团棉花。

虽然他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但是，衣服上胸口处的破口和那满身的斑斑血迹，再加上他一张惨白的脸和青灰色的嘴唇，仍旧都足够我触目惊心的。

“我送你们回去？”冥王荼蘼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不必了！”我从卞王子手里扶过了苌菁仙君，回答道，“这个时间，想必那凡世间已然天光大亮了，我那‘琴乐声嚣’虽说不算热闹，那条街最近却人多的很，你们这么一大帮子生脸，还是不太妥的！”

阎王整了整自己的帽子，道：“那洱海边上游人众多，怎么还就多出我们几个生脸了，更何况，我们不过送你们回去，直接回店又不出去露脸，你就这么不愿意？”

“还是说，你这么急着回去过二人世界啊？”冥王荼蘼也跟着搭起腔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再次无奈地抬起手来拍了他一下，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我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苦心，只是现在的我，就只想跟苌菁仙君回去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而已。

“不要拒绝大家的好意！”苌菁仙君握了握我的肩膀，道，“他们跟我一样，是真的关心你！”

“我知道！”点了点头，我应道。

“罢了！”始终不说话的陆判官沉声道，“我主阿荼，这女娲丫头最近真的太累了，既是她不想让咱们送，肯定有她自己的考虑，不如就让他们自个儿回去，咱们也好回地府去把后擅好，毕竟，这诛仙剑现在已经合体，若不藏好，只怕还会引来惹事！”

“老陆说得在理！”阎王似乎很是同意他的观点，连连点头道，“我主阿荼，若您当真放心不下，待这诛仙剑的事儿您亲自处理完之后，我再陪您去看她！”

卞王子看了我一眼，也说道：“我主陈荼，您长久未曾回去，这一趟还盼您多住些日子才好！”

看着冥王荼蘼的表情，我知道他现在明明知道自己被手下“道德绑架”了，却又一时无法反驳，如此吃憋的情况，我倒是乐得见一回。

“小师妹！”机枢突然走到了我跟前，咬了咬下唇，道，“对，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并没有伸手扶她，我强忍着内心里仍旧对她残存的丝丝反感，说道：“你也是被人利用，无需跟我道歉，往后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带着对曾经伤害过的人的歉疚，做些好事，好好生活下去！”

“我想陪着你！”机枢往前跪爬几步，拉住了我的衣角，道，“就、就当作是为之前我做的错事赎罪！”

“就收了她吧！”苌菁仙君轻咳了几声，在我耳边说道，“咱们店里，可以日后还是需要多个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