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她怎么忍心……
顾念因放在腿上的手指兀的蜷在一起,紧绷起的手骨勾勒出她克制一天的痛苦。
墙上的影子慢慢下落,顾念因的身体在佝偻,她深深的嗅着空气中林惜属于的味道,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能林惜也不知道,她身上其实也有味道。
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
人也是动物,也会通过气味寻找同伴,区分敌人,亲吻爱人。
顾念因从来都形容不好林惜的味道,这味道比她的小苍兰还要难寻,很久之前有一次,她在大街上曾闻到过这抹味道,可转身再去寻找,得到的也只是怅然。
如果非要形容,顾念因想拿大概是一种被太阳晒透后的味道,干干净净的,哪怕她的主人现在深陷泥淖。
想到这里,顾念因低垂的眼神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再抬起头来时,她的眼睛里带上了狠厉与恨意,透不过任何光亮的黑色盘踞在她的眼神中,像是深渊。
不是对林惜。
她知道若不是有人别有居心,林惜不会这样。
是她没有做好。
顾念因的手紧紧地攥着,长出有一截儿的指甲抵在她的掌心,近乎自虐的,像是要陷进肉里。
她要带林惜结婚领证的初衷,是想要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却偏偏因此把她推到了更要命的显眼处。
她做得不够,她根本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她不应该有这个失误的,她再怎么样迫不及待,也应该克制住自己。
这件事,她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放过去。
手机被人竖拿在手里,随着手指的拨动,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正如一道车轮,在顾念因的思绪上划出明显的痕迹。
“……”
也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林惜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刚刚从一个梦里挣出来,现下里半梦半醒的,看着房间里的样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在哪里?
带着这个问题,林惜转动着眼珠看向周围的环境。
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了身旁的巨大玩偶熊,然后在转过视线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顾念因坐在她的床边。
过分安静的环境里传来两声心跳加速的声音,林惜有点晃神,对那个人影喊道:“顾念因。”
顾念因闻声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倾身看向林惜:“你醒了?”
“没有,我其实是在梦游。”
明明听起来应该是个开玩笑的话,林惜却说的分外认真。
她声音淡淡的,在确认身旁的人就是顾念因后,反而挪动着视线,盯向了天花板。
这举动实在很难算得上正常,顾念因看着林惜,就听到林惜接着跟她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顾念因轻声询问。
“我梦到我要去死,然后你出现了,我就不想去死了。”林惜嘴唇拨动。
她眼神涣散又空洞,寡淡的声音里实在听不出有多少力气。
可顾念因又不能称之为涣散,在她的声音里还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不解:“可是好奇怪,我明明是为了你去死的,为什么看到你后,我就不想死了呢?”
顾念因听着,心上一阵紧痛,接着她的紧痛就变成了庆幸。
她注视着林惜看向天花板的侧脸,告诉她道:“因为你舍不得我。”
“对。”
许是在梦里更能认清楚自己的心,林惜的头点的很利落。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处小黑点,承认着,重复着:“我舍不得你。”
可这真的是梦吗?
林惜心上疑惑,接着她感觉到了自己手腕转动时传来的疼意。
她顿顿的将胳膊从被子下抬起来,接着月光就看到了一圈白净的纱布。
药物使得林惜的现实与梦境没有边际,她恍然一下,似乎是已经司空见惯,情绪依旧很淡:“顾念因,这不是梦,是吗?”
“嗯。”顾念因点头,告知了林惜实情,“我再来晚一点,你就真的离开我了。”
似乎有些遗憾,林惜出声前发出了一声轻叹:“好不巧。”
“是很不巧。”顾念因附和,话里的意思却是跟林惜背道而驰。
明明自己还处于一种麻木的阶段,林惜的情绪却意外敏锐的捕捉到了顾念因的拨动。
她望向天花板的眼睛突然很酸涩,长闭下,对顾念因道:“我本来还答应了等你的。”
“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食言了。”林惜思绪一顿一顿的,说起来茫然,可又格外的清晰。
“我有时候会想,我们一开始遇见是不是就是错的。”林惜说,“父母之间的错误让我们认识,有了后面这些事情,如果我没有那么强的报复心理,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依旧是注视着天花板。
却是因为不敢看顾念因。
她对顾念因有愧。
她一再二再而三的选择了抛下她,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