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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沙弗里尔慢慢喝了口伏特加,再搁下杯子时,酒液漾一些出来,漏在桌面上。声音依旧平静,“所以你就叫我死?”

“你并没有死。凭你的能耐,也不会死。你看,这不是比我预计的还要早出来几年么。”安瑞将球杆扔到一边,靠回椅背上看向沙弗里尔,抿了口酒,“我只是想让你安安静静的在监狱里呆几年,我可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沙弗里尔不以为然,心里冷笑,“你以为你离开中亚,换个身份,就没人认识你,就能洗心革面好好生活,别天真了,人生一世,只要做错过事,那永远都是错的!永远不会获得宽恕,你手上沾过血,就永远别想洗干净。”

安瑞陷入沉默,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目光飘向窗外,风沙肆虐。

“我知道你不信,不如我们就亲眼看一看吧。”沙弗里尔把手里的酒杯往茶几上一放,摁下遥控器,墙壁朝两边缓缓移开,有清晰的画面在正中的屏幕上闪现——正是与他相关的一系列后续报道。

“哦,听说你离开加沙后转而做起了医疗?开始经营药材和医院?真是讽刺,对了,据说你还在做慈善?”沙弗里尔笑笑,“为的什么?赎罪?真是让人感动,可惜,你愿意忏悔,却没人买单。”

屏幕上,数不清的群众媒体拥堵在他的公司门口。群情激昂的要一个说法。

间或还有更多的,关于他早年的照片流传出来,呈现在大众面前。

沙弗里尔指着最早的那两张,轻轻笑了:

“你看,不会有人知道,你陪我巡视完这片罂粟田之后就出卖了我,害我锒铛入狱。”

“也不会有在意,这张照片中的你,究竟是不是自愿吸.毒。之后又怎样坚定的去戒断。”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们只愿意看到你犯的错。你就亲眼看着吧,你一心一意祈盼着的美好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些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有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站出来为你说句话!”

☆、第109章 chapter105别后相思空一水

怀孕十七周,剧烈的妊娠反应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越发严重。加之常常还会少量出血,在小唯的提议和陪同下,锦年只好搬到了医院去。

小小一件单人病房,她每天能做的,也就是读读书,聊聊天。手机,电脑,电视,这类电子产品一律被好友没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都有辐射的,孩子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就为了下一代忍几个月吧,嗯?”

锦年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办法真正宽心养胎。

她还是在意的,在意心中那种尖锐的,不间断的,咄咄逼人的痛感。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那天,小唯带纫玉出门,漏给她落单一人去做体检。

本以为是浮生半日闲,不料却是一番难挨的折腾——自己这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自从怀了这个小鬼之后,她的养分好像渐渐都被它给一点点吸走。

现在,连爬两层楼都够呛。

转角处,锦年扶着墙壁,费力的喘息。忽闻耳畔私语。

“……这批药,中国总部全部返厂回收。”

“全部?为什么呀?”

一个马尾辫和她的同伴从走廊尽头走来,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纸盒。边走边说。

“你没听说呢?最近这事儿在中国闹的不得了,我们这边虽然是子公司,事情还没扩散到公众,但内部都已经传开了。”

“什么呢,什么呢,到底什么事儿?”

“来,给你看。”俩小姑娘头并头,挨到了一块盯着手机屏幕,马尾辫发出低低的惊叹,“唉,咱老板还是个帅男人来着。”

“什么呀,你能不能抓住事儿啊,看重点,就这人,咱们顶头上司,在做这行以前疑似吸过毒,还贩过毒,人玩儿国际走私的。所以现在生产的所有药品都得回收处理,不能流向市场。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唉不是,真的假的呀?”

“谁知道呢,这事儿捅出来之后人就一直没露过面,估计是真的,不然为什么不敢出面澄清呢。毕竟这事可不是闹着完的。”

“那不是疑似么?还没有定论呢,怎么药品就回收了?”马尾辫犹自嘟哝。

“这还用等确定呢?别傻了,每回传出这种事情,最终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何况他又不是艺人或者设计师一类的,顶多算个人丑闻,他是商人,还是药商,做药品的和毒品打过交道,这想想都觉得恐怖,还有据说他这些年自己也有极度依赖精神类药物吧,精神状态肯定不好,唉你说万一哪天他心情不好了,随意往那配方里加点……啊!”

小姑娘猛地跳开,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半是心虚半是懊恼的冲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叫嚷,“唉你这个人,怎么都没点声……”

“给我。”

女人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朝她伸出手。

“什,什么给你?”

小姑娘被她吓到了,顺势推了她一把,“你说什么呢?”

“手机。”

“什么?”小姑娘愈发错愕。

“手机卖给我,多少钱?”

小姑娘明白了她的意思,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位瘦小羸弱的孕妇,她面容姣美,穿着矜贵,眉目间却是粉饰不住的憔悴痛楚,让人看得心中一滞——她看看她手中的手机,眼神一动不动。

“要多少随便。”锦年的神情已有点不耐,甚至在下秒直接劈手夺过。

“唉——”小姑娘的声音止于锦年的动作,她将脖上的玉坠摘下,直接放到那姑娘手里。

动作一气呵成。

“谢谢。”锦年勉强微笑,不理会那俩人目瞪口呆的反应,撑着腰身,拿着那个手机转身一步三晃的离开。

****

“姐姐,我们这样偷看安叔叔给锦年姐的情书会不会挨揍啊?”纫玉在心虚的对着手指,可怜巴巴的看着梁唯。

“行了,你别添乱了,现在谁还有功夫揍你。”梁唯将膝上的本子合起,扶额,心乱如麻,久久不言语。

“哦。”纫玉老实的点头,又问,“那,那我们看完了,姐姐,你觉得有问题么,能不能交给锦年姐?”

梁唯瞪着手中日记本,眼眶还有点红,许久,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的,“你收好了。”她将本子塞回妹妹手里,“就当没拿出来过,别给……起码现在别给锦年。”

“为什么?”纫玉不解的瞪圆了眼,“本来,本来就因为我贪玩,我,我忘事儿,才拖了这么久忘记交给锦年姐,结果,结果害的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唔……你这回想起了,为什么还不给她?”

“呸呸呸。什么叫最后一面!”梁唯拍了下纫玉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别胡说八道,还有,小声点,锦年一会儿该回来了。别让她听见。”

纫玉摸摸额头红红的大包,委屈道,“本来就是,我听爸爸和妈妈在家说了,失踪这么些天,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不符合他的作风,而且,而且就连calvin也没消息了,差不多,大概,那什么……”

“好了。”梁唯打断她,叹息着,“让你别说你还说。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锦年看这个祸害。”

“为什……”

“你别只知道问为什么了,动动脑子啊纫玉!”梁唯拧着眉心,尽量压低声线,“你想一想,当初你真的隔天就给她送过去也就罢了,说不准这事儿就不会发生。但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再送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而且,而且锦年那脑子有点轴,一时冲动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可是,可是……”纫玉艰难的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怯怯道,“姐,我说句实话你别揍我。”

“那就别说!”

“不我一定要说。”纫玉难得的坚持,“我,我就这几天和锦年姐一块儿吧,我觉得她根本没有怀孕的自觉啊,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感觉,感觉比起她肚里那块肉,她可能更加在意安叔叔现在的处境。”

一席话,生生将梁唯噎在原地,半晌没吭声。

纫玉鼓起勇气,又道,“姐,你觉得呢?”

久久的沉默,梁唯还是摇头,“不,不行,不是她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是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算她知道了,只能给自己增加负担,她现在就是一小孕妇,还是得了抑郁症的,自顾尚且不暇,你指望她帮什么忙?靠着心有灵犀就能找到他人么?而且,你现在是觉得她对这孩子没所谓,万一掉了,你看她哭都来不及。”

纫玉愣住,“可是,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是咒他啊,我是说万一安叔叔他真的,真的去找上帝玩儿去了,那锦年姐难道还一人带着孩子,这多可怜啊。”

“那你认为呢?你不会觉得如果安瑞真的归天,锦年跟着就会把孩子打掉么?”梁唯说,“恰恰相反,如果真的是这样,孩子如果有什么闪失,锦年只会更痛苦……”

“够了!”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

“锦年!”

“锦年姐!”

姐妹二人齐声惊道。

踉踉跄跄的,锦年跌了进来,哆嗦着,扶着门框,“够了!”颤声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凭什么,凭什么我的选择要随意你们来决定!”

“锦年。”梁唯慌张上前,扶住她,“你别激动,你快点躺下……”

“你们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锦年挣扎着,随手掷出了一样硬物,摔在纫玉脚边,是一个手机。她俯身拾起,失声,“这个,这个怎么会……”

“我要是不自己发觉……”锦年颤抖着,冷笑,“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

梁唯尚且镇定,夺过妹妹手中的手机,由上到下所有内容翻了个遍,心之已无可挽回,反而冷静了。

“锦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陪你孕检的时候,你第一次看到胎儿在你肚子里活动,你激动的抓住我的手,你说你无论如何要生下它。现在就是你的态度么?”

“我当然要生下它!”锦年几近歇斯底里的,“我要它!可我也不想失去它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你能做什么?”梁唯摁住她,不准她乱动,急得要掉眼泪,“不是我打击你,刚刚和纫玉说的话,现在我再重复一遍,就你这状态,你能做什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你知道他以前究竟有没有碰过毒品么……”

“他当然没有!”锦年回答的理直气壮,“那是污蔑!他怎么可能……”

“可是他真的有啊!”梁唯忍不住哽咽,声音盖过她,“他真的有。贩毒这件事情确实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但是calvin叔叔说了,他确实是有过吸毒史,即使这样,你也有办法却解决吗?”

“如果是真的,你要怎么办呢?”

锦年愣住了,像是整个人被抽空一样,忽然委顿,那是某种信仰分崩离析的迹象。

“不。”

并没有犹豫多久,锦年很快便摇头,笃定而冷静,“绝对不会,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起码不会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有什么用?”梁唯叹气,“你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么?他现在不出现,一切都是空。”

“而且,”一直呆呆看着她们的纫玉,忽然冒了一句,“而且他自己都承认了。”

“什么?”梁唯和锦年同时回头,发问,“什么时候?”

纫玉缩缩脑袋,小声道,“锦年姐,那天我婚礼,晚上我去找你,他正从你那儿出来呢,我们说话,他说,他做过很坏很坏的事,欠了债,要还。我猜,是不是这个呢?”

“……”

半晌的静默,锦年翻身下床,握住她的肩膀,像是扯着救命稻草,“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还说,只有他离开,才是对你们最好的守护。唔……这里指的应该就是你,还有他其他家人吧。”

锦年踉跄着后退,脸色更加难堪,胸口剧烈起伏,许久都没再说话。

纫玉打量打量锦年的表情,又看看姐姐的神情,最后咬咬牙,暗道一声姐姐对不起了,从怀里抽出那本梁唯刚刚藏好的日记本,往她手里一塞,

“锦年姐,还有这个,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但是被我忘记了。”

“纫玉!”梁唯还想再夺,为时已晚。

“别过来!”锦年抱紧它,猛地往后缩,像是护雏儿的母鸡,带着点哭腔了,“都已经,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让我看看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