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秀气地拿起云片糕优雅地享用着, 棠果低垂着眉眼, 坐落在马车的一角,裙袂遮住精致的绣鞋,这是静雅内敛的女子,一颦一笑都似画卷里的端庄仕女。
竹筠托起腮明目张胆地欣赏着美人图,那专注的目光渐渐为棠果染上了淡淡的胭脂,她羞云浮在双颊,转眸嗔怪着竹筠, 说道:“登徒子,看我作甚。”
“你不能看我如今是男儿装扮, 你就说我是登徒子呀。我这是在观赏漂亮的美人儿, 你可真是太没天理了。”
论起能言善辩,竹筠认为自己是个佼佼者, 很少能有人把她给击败, 所以哪怕是身为女主的棠果也要认输吃瘪。
棠果一声冷哼,高昂着头, 发髻上的步摇晃晃动动,暴露出棠果的活泼俏皮,往常待在家中的棠果很少会有这一面调皮的模样,她在家里人的心中就只是个沉默木讷的性格,比不上长女棠菲芊聪慧,也不如幼女棠芯蕙嘴甜,因此次女棠果便成了父母常年被忽略的那一个人。
竹筠亲昵地往她身边凑了凑,还特意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了棠果,揶揄道:“回门途中长路漫漫,没点瓜子那岂不是太寂寞了?”
棠果斜睨了眼竹筠,忍不住笑骂道:“你又是何时把瓜子带上马车的?”
“我娘多疼我啊,我昨个儿专门给她写了一张单子,那都是我要的东西,作为我娘的娇宝贝,这点小心愿她当然要满足我咯。”竹筠蔫儿坏地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方氏会老实巴交地给竹筠准备她想要的东西,还不是因为害怕竹筠的那些手段么?在方氏和竹丰昌的心里,这个女儿已经被他们当做了鬼上身,要不然深养在闺中的竹筠是如何学会那种折磨人的手段?
竹筠想到今日出门时看见方氏那抽搐的嘴角,她就忍不住直乐呵,凭借她现在的能力想要解决一个竹天赐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竹筠不想给他个痛快的死法,她要让竹家的那几个人越活越痛苦,而她就是一座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生不如死的滋味就送给他们好好享受吧。
棠果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眼神里蕴含着浅浅的崇拜,面上也有着些许的憧憬,她只愿竹筠能够信守承诺帮她消消气。
“小竹。”
竹筠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吃得脸颊鼓鼓,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啦?”
棠果唇角的笑容变得浓郁,她说道:“爹娘不喜欢我其实是有道理的,我借着你的手给他们带来麻烦,这哪像是个嫡亲女儿能做出来的事儿呢?或许他们早就看出了我骨子里的薄凉,才会那般忽略我吧。”
竹筠听着她这番自我厌弃的话语,嘴里的糕点顿时不香了,她嚼啊嚼且一脸严肃地盯着棠果,直把棠果看得浑身不自在。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竹筠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瘪瘪的肚子算是填饱了,她茶杯轻磕在案桌上吓得棠果抖了抖,竹筠声线微凉,说道:“坏事儿还没干呢,你就已经怪上自己了。亏你还说自己薄凉,哎,我的好妹妹呀,你真是被打压惯了,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叛逆,嗖地一下又没了。真正无情的人不是你,是他们才对。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连最简单的真心换真心他们都做不到,你又何必给自己强加那么多压力呢?”
竹筠摸了摸她的鬓发,棠果是利益交换中的牺牲品,她的出身不差,双亲一个是白鹭书院的山长,一个且是京城尚书的嫡亲妹妹,如果不是棠果的父亲只想当个桃李满天下的夫子,恐怕全家早就回了京城享福了。所以当他们的女儿嫁给皇商之子,惹来了不少人的惊愕,暂不说竹家是商贾,单看竹天赐的身体就知不是良配,那把女儿嫁给这种男子的双亲又怎会是个好东西?真要是心疼女儿,哪舍得把棠果嫁进火坑呢?
棠果的长睫眨了又眨,眉眼间的落寞像是一朵飘零在风中的残破花瓣,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就快要被风儿吞噬了。
竹筠没好气地戳戳她的眉心,骂道:“好了好了,我不凶你啦,别给我摆出这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我可是铁石心肠的人,你这点小把戏是不会让我心疼你的。”竹筠说完话又用双手托着棠果的脸颊使劲儿揉了揉,手感滑顺细腻,倒是让竹筠爱上了这个搓脸的动作。
棠果忍俊不禁,满腹的幽怨消散的一干二净,她目光是柔和的,毫不介意自己的脸颊被竹筠当成了面团来揉玩。
“果果怎么能这么乖呢?”
她温柔地弯起杏眸,轻轻道:“因为你对我很好啊。”
竹筠翘了翘唇角,傲娇地说道:“一般一般,正常水平下的常规操作罢了。”
“嗯?什么意思。”
竹筠含笑道:“没事,就是在夸你。”
幸好不是个迟钝的笨蛋。
今日碧空晴朗,好似连天公都在作美,知晓这是棠果的回门日。说来也是荒唐,竹筠替代竹天赐陪着棠果回门一事竟无一人反对,这让竹筠甚是惊讶,转念一想这都是因为那天的“隔山打牛”起了作用,所以竹筠没有浪费口舌,很快就达成了心愿。这也多亏了竹天赐近几年很少出门,竹筠的乔装打扮没有人会去起疑心,大概也没有人能想到竹筠胆子如此大,回门之日都敢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