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开心。”小姑娘也伸出手来，轻轻抚弄沈长里的眉头。

那紧蹙的眉头，被小姑娘的小手一点一点抚平，那小手很温暖，触到她的眉头时，那暖暖的温度仿佛从她眉心汇入，袭卷至她心底最深处。

沈长里从未感受过那样温暖人心的感觉，那温暖几乎快要扫除她心底这些年积压的噩梦与悲鸣。

她陷入久久的震撼之中，不知为何，她似乎很是眷恋那一点温暖，她贪婪地想要从那小手上汲取温度，所以在那小手从她眉间退开时，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那只小手。

小姑娘却并未被她吓到，反而笑了起来，肉肉的小脸蛋上，那灿烂绽放的笑容就好像春天里第一朵盛开的明亮又夺目。

她笑着说：“谢谢你，救了我爹爹和阿娘。”

她的感谢里，不包括自己，也不只是年纪小只知道在乎父母，还是因为潜意识中，她知道那些怨妖根本伤不了她。

沈长里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她将那小手松开，然后将拾骨袋和无妄剑收于无形，其后于空中画了一道仙符来，并将那仙符印入小姑娘眉心之中。

“这符会护你平安的，今天这种不好的事，也最好忘了吧……”在这里停留只是一时的，沈长里说完，又施了个术法，止住了她正在流血的手臂。

“我不。”小姑娘闹起了别扭，偏不肯遂了她的愿，“我长大后也要像你一样去救别人。”

看到幼时的自己，沐轻轻不禁傻笑了出来，她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小时候见过沈长里了，可却不知道原来那时沈长里便在自己体内种下了仙符，也难怪当她离家出走，到了九矅山脚下被怨妖追赶后，她能一眼便认出自己是相府千金。

在还未想起幼时救过丞相府一家的人是沈长里时，她印象里只记得那是一个穿黑衣的渡魂人，却从未想到，原来从那起时，沈长里就已经像是一道突然出现的惊鸿，惊艳了她整个幼年时光。

只是，就在她沉迷于过去的自己和沈长里相遇的画面时，不知从哪里又突然蹿出来一个怨妖，那怨妖凭空出现，却不是朝着沈长里和年幼时的自己飞去，而是朝着现在的她飞来。

沐轻轻惊怔在原地，看着那个怨妖直直地朝着自己袭了过来，她一时竟忘了躲开。

这个怨妖，同其他怨妖不同，以往她所见过的那些怨妖，都有实体，而眼前这具，它整体就似一股黑色轻烟，却变作一具枯骨的模样，背后因飞动而拖出来的黑影就像是披在它身上的鹤氅。

“躲开！”身边一声凌厉的轻喝，下一瞬，沐轻轻的右手就被人抓住，然后往旁一拽。

她整个人一旋，带着风被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随之而来的是紧紧搂住她的臂弯。她在迅及之间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沈长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她的长发散乱开来，有些凌乱地随她的动作飞舞着，身上衣裳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颇为狼狈。

“师父！”她瞬间眼中闪起泪光。

沈长里无瑕搭理她，她换成左手搂她，右手变出无妄剑，然后在那怨妖袭过来时一剑劈出，怨妖瞬间被劈成两半，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无形之中。

看到那怨妖化烟消失之后，沈长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低眸看向沐轻轻，似斥责，又似关心：“你怎么又进我的梦境了？”

沐轻轻仰头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中满是担忧：“你一直不醒来，我担心。”

沈长里想松开她，却反被她扑上来，双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紧紧地抱着她。

这一抱让沈长里怔住，小丫头娇软的身体与她紧紧贴在一起，那熟悉的温暖让她忘却了无妄剑中携带的彻骨寒冷，体内的神之血变得躁动起来，以至于她的体温迅速上升。

“轻轻……”沈长里想松开她，却反被她抱得更紧。

“师父，我想你，好想你。”小丫头紧紧地贴着她，小脸靠在她胸口处，嘴里嘟哝道。

两个多月，见不到她，担心她，却又无法得知她的受伤情况，所以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做梦都是她，好不容易蹭上一个仙君，顺路来了九矅山，可看到的却是她沉入梦境醒不来的画面。

“不过……”沐轻轻突然松开自己的手，然后退开一步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嘴瘪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师父，我不想做你的弟子了。”

小丫头方才还抱着她难分难舍，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沈长里这是第一次，有些迫切地问：“为何？”

沐轻轻转身，往一旁走开，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我才发现，做你的弟子太亏了，若是做些太过亲密的事，便会被你训斥逾矩了，真是半点儿讨不到好。”

虽然小丫头背对着自己，可沈长里还是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脸来，她定是鼓着腮帮子在自己的小脾气，只是，她不知小丫头这突然的小脾气，是从何而来。

沈长里走过去，绕到沐轻轻面前，小丫头却又转了个方向背开了她。

看来是真的是在闹脾气。

“怎么了？”沈长里又绕过去，见轻轻又要转身，她开口唤道：“轻轻。”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沐轻轻身形一怔，她停止了转身的动作，呆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面对沈长里。

“轻轻，看着我。”这是沈长里对沐轻轻第一次如此严肃又认真，或许是在梦境之中，无旁人知晓她二人之间的事，所以她放开了几分，也不再端着自己一贯高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