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里！！！”沐轻轻惊慌之余，大喊出了她的名字。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瞬间，沈长里身体一怔，像是瞬间夺回了自己的意识那般，看到自己手中那只还在流血的手，她恍惚惊醒，放开轻轻的手便大步往后退去，并趁轻轻不注意飞速转身。

沈长里的体内有怨气，她方才的举动很可能并非出自本意，现在被突然唤醒，她察觉到自己可能露出了极为不堪的一面，所以窘迫转身试图躲开。

沐轻轻心中一慌，想要跨步上前去看她，却被她一声厉喝阻止，“站住！”

这是沐轻轻第一次听沈长里用如此凶的语气吼自己，她被吼得下意识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可是细思片刻，她还是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不要再往前了。”沈长里却在她靠近之时伸出右手来，冰霜一般的无妄剑出现在她手中，“从今天开始，割发断袍，此后你我再不能以师徒相称。”

言罢，她挥动无妄剑，剑影不过晃眼一瞬，发丝和衣角已飘然落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沐轻轻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眼睁睁地看着沈长里割断了发丝和衣角要和自己断绝师徒关系。

发丝散落，衣角飘下，沐轻轻的心也随之一沉，整个人像坠入了一池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底。

就算她方才因为体内的怨气一时难以自控而汲取了她掌心伤口处的血，就算她因为此事而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不堪黑暗的一面，但……也不至于断绝师徒关系吧？

“师父，你真的要赶我走吗？如果是因为刚刚你……”沐轻轻不相信她真舍得自己。

“你回去吧，回丞相府，做回原来那个被宠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再不要踏足江湖，更不要再做什么修仙除魔的梦了。”沈长里的声音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如水，只是，她依旧背对着沐轻轻，再不敢看她。

留给沐轻轻的那个背影，冷漠而又绝决，那不过是女子的道倩影，可如今却像是一座大山，生生隔开了她与自己。

看着那个单薄却冰冷的后背，沐轻轻只觉得喉间一窒，所有的难言之隐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堵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卡得她隐隐作痛。

这一次，她是认真的，让她离开九矅山，让她回家继续当丞相府千金，让她不要再想着修仙？

可从幼时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沐轻轻的这一生就已经被改变了啊。

她离家出走一个跋山涉水，行万里路千里迢迢来到九矅山；在长生殿，当着弦风上神和众上仙，豪言壮语要拜师；一个人闯进戏云峰结识了雪儿；和她一起经历了安州县，谯西村，皇都，元州的一系列事情后，还让她怎么回到丞相府，去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大小姐？

背对着她的沈长里，只是收回了无妄剑，默默地用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心痛地闭上双眼。

她体内的怨气如今是越发不可控制了，哪怕是连闻一闻小丫头的神之血，都已经忍不住了，若让让她长期留下身边，将来定会闯下大祸……

正想着，一股力道突然撞到了她的背上，紧接着是，一双手臂从后面缠了上来，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

“既然我们现在不是师徒了，那，我这样……也不算逾矩。”小丫头的声音隔着她的衣物朦胧传来，她说话时的热气透过单薄的中衣碰到她的肌肤上，那是可以驱散她无妄剑上极寒之冰释放出来的寒冷的热气，就像十几年前，在丞相府时，那小姑娘第一次抓住她的手时，她所感受到的那种暖意。

“轻轻……”沈长里低吟一声，虽声若蚊吟，但沐轻轻还是听到了她喊自己的名字。

“我会走的。”沐轻轻打断她的话，她紧贴着她的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她身形一滞

若离开对沈长里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也有助于她清除身体内怨气的话，她会远离的。

可是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

沐轻轻绕到她面前，她比沈长里矮一个头，所以尽管沈长里低着头，轻轻也能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眼中，是隐忍，是克制，是那无法说出口的满腹心事。

沐轻轻从腰带上取下自己一直佩戴着的那块圆形雪白羊脂白玉，然后紧紧握在自己那只还未止住血的手掌心中。

只见她握紧的掌心中散发出血红的光芒来，片刻过后，她再摊开手掌，手心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而那些血也全部被吸进了白玉当中，白玉已仿佛呈透明状，血丝则在玉中游走，像是被关起来的有意识的活物一般。

“大家都觊觎我的血，之前我也确实用自己的血救活过你，所以这些血你留着，万一能派上什么用场呢。”沐轻轻低着头嘟哝。

等她再抬起头时，吸收了神之血的羊脂玉已被挂在了沈长里的腰带上。

她绽开浅浅的笑容，对上沈长里时，那双眸子里波光粼粼，潋滟一片花色，“就把这个，当成是我留给你的护身符。”

“我的梦境，你全部看见了？”盯着那块血玉沉默了很久后，沈长里这才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小丫头。

沐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

沈长里向她道起歉来，“一直以来，是我在不断跨越底线，是我对你抱有其他想法，我不想让你回归神族，更不想让你离开我，哪怕只能以师徒相称也好，是我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可如今，我不得不放手，你回归神族已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