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头也没回,用苗话说,“我不知道。”
我和张强顿时楞了一下,张强嘿笑两声,摇下车窗说,“您老要去哪儿?要不要上车,我稍你一段?”
“好啊!”老头也不推辞,把背上的烟叶往车厢后面一塞,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厢。
张强递了根烟过去,陪笑道,“老爷子,您在大山住了这么久,真的没听说黑黎苗寨?”
老头不高兴了,烟也不接,自顾自取出一个眼袋,吧唧了两口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能骗你吗?苗疆很大,前面寨子倒是不少,但没有听过黑黎苗寨的。”
张强赶紧赔上了笑脸儿,“我不是不信你,可地图上明明这么画的,我也是按图索骥,走了两圈发现有点迷路了,所以才问你。”
老头的火气这才消了一半儿,又说,“那你们快回去吧,再往前就是死人沟,过了死人沟就没有活人了,苗疆这里处处都有危险,能不进最好别进。”
张强嘿然一笑道,“死人沟?这名儿怪怪的,听着好吓人,大爷你要去哪儿?”
老头说,“我要去死人沟。”
张强脸色不太自然地说,“大爷,你不是说过了死人沟就没有活人了吗,那你为什么要去?”
“嘿嘿……”老头干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张强把车开下了盘山道,天黑阴暗,从车里往外看,除了黑漆漆的荒山,什么都没有,整个山道静得出奇,只有车灯照在山道上散发出来的惨白光线。
汽车开出去不到五十米,车门一侧忽然响了两下,那动静听上去就像是有人蹲在车边上伸手敲门,我耳尖,听得比较清楚,立刻瞪大眼睛,回头一看,车门关得好好的,车窗外一片黑乎乎的夜景,什么也看不清。
车速不算快,却比正常人跑动起来快很多,谁能跟着车跑?
这时正在闭目养神的阿赞吉也醒了,眯紧了目光打量四周。
张强说,“真见鬼了,刚才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我说你也听到了?张强点头,“嗯,要不要停下车看看,没准蹭到什么东西了。”
“不要开门,”老头继续吧唧着旱烟,不冷不热道,“鬼敲窗,别回头!”
张强哆嗦了一下,“大爷,敲车门的是……”
那老头还在抽烟,烟叶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填满整个车厢,老头吐着烟圈缓缓开口道,“年轻人就是不听劝,早叫你们回去了,不要继续往前开,山里很多野鬼,半夜敲门千万不能开。”
“老张,那你就关了,继续开吧!”我假装用目光专注前面,却一直用余光扫量后视镜,观察坐在后面的老头。
张强镇定了一点,下意识将车速提升了一点,没等驶出去多远,敲门声就又从副驾驶位置上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急。
我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敲门声一起,我立刻就感觉到了,本能地把手伸向车窗手杆,准备将车窗摇下来。
那老头忽然瞪紧了我的后脑勺,“年轻人,别动!”
我的手僵在那里,此时车门外敲击的位置也越来越往上去,短短片刻之后,敲门声就挪动到了车玻璃下面,想象中,很快就会有一张毛脸趴上车窗。
我不免紧张了,满头细汗,见过这么多阴灵,这次是最诡异的,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现在唯一能保持镇定的只有阿赞吉,但他一直紧抿着最初不说话,车厢氛围格外古怪,我随手打开了车厢里的灯。张强快要炸毛了,流着冷汗说,“小叶,你开灯做什么?”
我说,“开灯自然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你手不要抖,好好开车,怕什么,还有阿赞吉呢。”
张强稍微平静了一些,哆嗦着地上一支烟,“这条路确实很怪,要不先停一停?”
我没动,回头瞥了一眼在老头脸上,“大爷,您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在敲门?”
老头低着脑袋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是鬼,鬼敲门的时候千万别开。”
我冷笑道,“你那捆烟叶呢?”老头怔了一下,刚才他上车的时候,把烟叶塞进了汽车尾箱的位置,现在那坤烟叶已经没了,面包车后面的盖子好像被人动过,盖得不是那么牢固。
老头干巴巴地说,“可能是你们的车后尾箱没装牢固,刚才开得这么快,烟叶已经滚出去了。”
我说,你就不心疼?这么大捆烟叶,够你抽好一阵子了吧?
这时面包车外再次传来“砰砰”的声音,从车窗延伸到了车顶,车顶上“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上面,铁皮凹陷,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凹痕。
张强下意识地想要抬头上看,我却伸手一下按住了他的脑,“别看了,专心开你的车!”
张强立刻把头低下去,沉声道,“它在上面!”
“我知道!”我按着张强的肩膀,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阿赞吉忽然张开嘴问,“大爷,你常在这边走,晚上遇见过它吗?”
老头嘿嘿一笑,“没遇见过,只有外人过来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阿赞吉厉声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低头说,“年轻人,你记性不好,我已经说过两次了……”
阿赞吉说,“你家住在哪儿?”
老头说,“死人沟。”
“死人沟又在哪儿?”
那老头冷笑了两声,声音很尖细,“我劝你最好别瞎打听,等你死后就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不用等到我死,现在送你下去,它马上就会出现了!”
阿赞吉忽然爆吼一声,单手拖住了老头的腰,另一只手飞快拉开车门,不等那老头反应,便用膝盖顶在他腰上,使劲一蹬。
老头在惨叫声中滚下车厢,张强大声道,“你干什么?”
“别问,继续开车!”阿赞吉手上多了一枚金属制成的符通,猛地砸向车顶盖子,车顶铁皮一阵,传来更加急促的敲击声,阿赞吉低头瞪向我,“把它打下来!”
“好!”我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猛然摇下车窗,将脑袋探出去,挥手一抓,手指触碰到了一截又冷有冰的东西,好像一坨冰块,滑不溜手!
我摸到了冰冷的鳞片,来不及细想,一把拽住,将那玩意使劲往下一扯。
“咔擦!”汽车前挡风玻璃上摔下一道扭曲的黑影,瞬间滚落在地上,被车轮子压住了身体,车身随之一震,立刻弹跳起来,在发动机呼啸声中加速强行。
“刚才那是什么?,是不是阴灵?”张强颤声问道。
我把手缩回车厢,阴沉着脸说,“是蛇,我们听到敲门声,是蟒蛇用尾巴敲打铁皮造成的,刚才那老头是个赶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