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路上，几人没有说话，在最短的时间内，摆脱了上鸭山的那些暗哨的监视。

“呼——”

直到确定安全，林梦雅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刚才她看着镇定，实际上不知有多紧张。

要不是叫她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巧给赶上了，只怕今日，他们就要面临一场恶战了。

她不由得握住了龙天昱的手，透过微湿的手心，让他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龙天昱轻轻的回握，宽厚的大掌温暖而干燥，像是将她完完整整的包容了起来。

“咳，二位，我们还是先换一个地方再说吧。”

霍爷捂住嘴，心头不免有些小小的嫉妒。

虽然山上的夫妻也不少，可他还没见过如这俩人一般的。

不免，有些心动。

“也好。”

龙天昱点点头，招来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跟着霍爷一起，回了黑虎寨。

寨子里的人被提前关照过，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回来了，大家伙都显得有些兴奋。

尤其又看到了宋家姑娘，立刻有不少的女子想要上前来跟她搭话，却被吴英所劝阻住了。

“当家，几位，里面请。”

向来和善的吴英，此刻神色却有些紧绷。

等到林梦雅一行人到了大厅，却看到还有王燕跟几个她有些眼生的兄弟在。

几人看到霍爷，抱拳行礼道：“见过大当家！”

“都是自家兄弟，坐吧。”

霍爷一挥手，那几人围坐在王燕的周围。

吴英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上了茶，最后，他也坐在了那些人的中间。

林梦雅看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些。

“大当家，兄弟们得到你的传信后都回来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王燕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急迫。

她看到其他人也是如此。

霍爷沉思了片刻，却看向了坐在她旁边的厉无双。

“宋少夫人，在下冒昧，想要问您一句话。”

厉无双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自己。

下意识的看了林梦雅一眼，得到对方的默许后，他才怯怯的开口。

“大当家请说。”

“你，你是不是也跟古族有关系？”

厉无双顿时眉头紧皱。

他的真实身份一直是个秘密，不过表面上与厉家的关系，倒也不是不可说。

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古族厉家人。”

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和缓了不少。

就连霍爷，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这么看来，你们厉家应该是支持与外族通婚的了？”

厉无双想到了古族的现状，斟酌着说道：“我们厉家向来主张跟外族通婚，不过，因为我们是隶属于‘下弦族’，所以倒是无人说什么。”

林梦雅知道，古族势力分布繁杂。

在这其中，又有俩大派系，一直在互相争夺更多人的支持。

如厉家所在的“下弦族”，虽然人数多，但在长老会所占的比例却太少。

而且他们所居住的地点，又颇为贫瘠。

因为，他们对于门户之见，看得并不深。

与之相对的，就是“上弦族”。

那是古族真正隐藏着的秘密。

就连厉无双这个厉家人，也只知道他们出身高贵，并且在长老会中占据多席。

果然，在听到他说厉家是下弦族的时候，那几个人的脸上，不免出现了几分失望。

“宋少夫人，那你可知道，卜人？”

霍爷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悲愤。

厉无双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道：“卜人？天啊，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残忍的存在？

可是我明明听我父亲说，早在十年前，长老会就迫于压力，废除卜人了不是么？”

但霍爷，却冷笑道：“的确。就在一夜之间，所有的卜人就都消失了。

原本我以为他们是被人转移回了族内安置，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竟然是被人当成牲畜，秘密圈养了起来。”

卜人，到底是什么？

林梦雅从厉无双跟霍爷的反应来看，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可若是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也未免太残忍了！

厉无双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

“这，这是谁干的？长老会知道么？”

“除了他们，谁还有这样大的能力？”

坐在王燕身边的男子，带着一脸的愤怒冷冷说道。

厉无双打了一个激灵，从头寒到了脚。

“简直太荒唐了！卜人也是人，他们怎么能这么自私？”

林梦雅悄悄的拉住了厉无双，轻声问道：“这个卜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厉无双咬住了唇，有些难以启齿。

坐在她对面的霍爷，则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卜人，其实就是‘补人’的意思。”

他的眼神里，带着某些深不可测的幽冷。

“宋姑娘可知道，古族的血脉之病？”

她点了点头。

“大概知道些。”

“比起跟外族通婚的‘下弦族’，始终觉得自己的血统高人一等的‘上弦族’，其实要病得严重得多。

他们不许自己的族人跟外族人通婚，却又发现那些跟外族人生下的孩子，病症就会减轻许多。

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以肉换肉，以血换血，以骨换骨！”

最后的十二个字，几乎倾尽了霍爷毕生的自制力。

“补人”，就是那些家伙们的“补药”！

用鲜活的生命，来延长他们苟延残喘的畸形生命！

纵然是颇有见识的林梦雅，闻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身为医者，她尊重每一个生命。

人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可是，为了自己活命，就剥夺他人的生命。

这种事情，让她格外气愤。

“那这些卜......不是，这些受害者们，就不能反抗么？”

但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吴英苦笑着说道：“我们的父母，亲族都在那些人的手中，我们要怎么逃得掉呢？”

人群里，王燕一直在摩挲着他手腕上的一个银色的手镯。

那个款式有些陈旧了，也看得出来，应该是给小孩子戴的。

但王燕却在手镯的两侧，绑上了一根绳子，然后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是他的妹妹留下来的遗物。

小小的，软软的小姑娘，是他亲眼见到，妹妹被那些人抽干了血液而死的。

从那时起，他就坚定了一个信念。

他要报仇！

吴英的话，让周围的人沉默了下来。

可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却是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悲伤与愤慨。

厉无双同情他们，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霍爷，你一定有办法救出这些人是吗？我，我虽然胆子小，也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但你只要用得着我，尽管开口！”

他拍了拍胸脯，下一刻，众人只看到俩个东西，突然从他的裙子里滚落了下来。

滚出去老远了，那俩个形似馒头的布包才停了下来。

众人疑惑不已。

再一看宋家的那位少夫人，咦？从前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瞬间变得扁平了不少？

厉无双脸色爆红，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俩个布包捡了起来。

然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布包塞回到了胸前。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厉无双做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捂着脸，往林梦雅的身后一缩，只觉得自己以后没法见人了！

林梦雅朝着看呆了的几位，干巴巴的笑了笑。

“哈哈，那个大家继续，个人爱好，爱好。”

霍爷都傻了。

好在他反应颇快，这些年见过的奇人怪事也不少。

略微沉吟了片刻，便低声吩咐道：“咳，谁都不许出去乱说！少夫人放心，我这些兄弟们，都不是那种喜欢乱嚼舌头的。”

厉无双的头埋得更深了。

林梦雅见状，觉得自己有必要替无双解释一下，免得让人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其实，我们家无双，是个男儿身。做这样的打扮，也是因为某些不能明说的原因，还请诸位，将此事给忘了。”

众人纷纷点头。

宋家少奶奶居然是个男人！那宋家少爷呢？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

“这，这我们都能理解！”

关键时刻，吴英终于冲出来，跟大家打了个圆场。

“在我母亲的家乡，就有身体虚弱的男孩，充当成女孩养大的，说是这样可以保佑长命百岁！”

大家纷纷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

可身体虚弱的，不是宋家大少爷么？

顿时，大家又把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林梦雅。

后者奇迹般的看懂了，假笑了几秒钟后，朝着大家微微点头。

对，没错，就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一出阴阳颠倒，假凤虚凰的好戏！

见总算是将事情糊弄过去了，林梦雅只觉得自己好心累。

她轻轻的拍了拍厉无双的肩膀。

“好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可以出来了。”

厉无双眼睛通红，不过好在大家伙的眼神里都没什么恶意，情绪这才平静了下来。

而被他误打误撞的闹了这么一出，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重。

“少......不是，厉兄弟，我能问问，你被抓到上鸭山的时候，可曾碰到了什么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