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半仙语重心长“知道你很多疑问,时间不多了,黄阳德不告诉你是对的,逆天而行的后果太严重。你别怪他,有些天机真不可泄露,他死了是没事,可将来的报应会一代一代传下去,不断循环,永无宁日,直到家破人亡,你明白吗?”
我头脑一时消化不过来。
曹半仙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这个劫能不能解?”
“天道轮回,与生俱来,不能。”
“结婚真的能治好她的奇病?”
“婚后自然慢慢治愈,至于怎么治,曹柔会告诉你。”
当时我只是同情曹柔,完全没有夹藏男女情欲和半点私心,能救一个人只不过为了被自己指过的人而赎罪。如果知道后来因为这破婚事弄得自己万劫不复,还不如现在就当场自宫了事,这是后话。
“还有,究竟什么是判官指?”
曹半仙抬头看看天,神情凝重,“只剩几个小时了,这问题为了曹柔的将来,不能再道破,她很聪明,不要欺负她。”
他答完这个问题后,无论我怎么问,再也闭口不答。
我和曹柔的婚事,办得极其简单而仓促,她之所以能开开心心的和一个见面没超过24小时的男人结婚而不多虑,只因曹半仙和她说了一句话,“你的另一半会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出现。”
那个出现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的倒霉男人,就是我。
曹柔对她爷爷说的话,深信不疑,多么单纯的女孩。
我们三个人吃了一顿丰富的喜宴。
曹半仙不断夹菜给曹柔,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与不舍。
我却食之无味。
中午十一点,曹半仙和曹柔两人在房里谈了半个小时的悄悄话,然后他提着一个工作包,带着大黄狗急匆匆出门去了,头也不回。
曹柔眼睁睁的看着他爷爷远去的背影,还极其不开心的埋怨曹半仙,说这么重要结婚的日子都顾着去工作。
他全身笼罩的黑雾越来越浓,我背过身忍不住偷偷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开始相信世事自有天定。
她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远。
等曹柔身体恢复正常的时候,我再告诉她这一切。
我带着曹柔回市里,在车上,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什么东西都觉得新鲜好看,这是她十九岁以来的第一次出门,难怪。
黄大仙来车站接我们,看到曹柔的时候不断在她头上揉虐了几下,称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曹柔明显被吓坏了,一时认不出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
他哈哈大笑,“我离开师父的时候,这丫头才三岁,认不出那不是正常,没想到一转眼就那么大了。唉,岁月不饶人呀,师父怎么没来?”黄大仙左顾右盼。
曹柔礼貌的喊了一声师叔,说爷爷出远门办公了。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曹柔显得疲倦不堪,很快在我的房间里睡过去。
为了慎重,我拉着他到天台,说了自己和曹柔结婚的事。
黄大仙说“这娃从小真的命苦,内五阴体就和艾滋病一样无法根治,不过万万没想到师父能用你来压制这奇病。一个天生阴寒体,一个半寒命,简直天生一对。”
“那我怎么帮她治愈这个病?”
“我哪知道,难道师父他没亲自告诉你?”他觉得很奇怪。
“他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曹半仙走的时候,身上笼罩着很浓郁的黑雾,他知道自己时辰到了,匆匆离开,我想是他不让曹柔看到这一幕。我确实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在人世了。”
黄大仙是成年人,我想他应该能承受这个打击。
可是他除了沉默了一下,眼眶泛红外,情绪波动并不大。
我和曹半仙没有相处过长时间,没有感情积累,自然不会太难过,最多只是感触。可黄大仙不一样,七岁就跟着师父,感情一定会很深,更何是这种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让他想哭就哭出来,别压抑在心里。
黄大仙擦干眼泪,笑着说“师父曾经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哪天谁先过世,不要太难过,因为大家都会等到这一天的到来。既然大家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就无所谓悲伤不悲伤,难过不难过。”
我仔细揣摩,是这个理。
“曹柔还不知道吧,否则她不会这么平静,千万不要告诉她,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
黄大仙深深呼吸几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点燃一支烟。
“其实我一点不怪师父没告诉我,好好送他最后一程,对啊,既然大家最后结局都是死,为什么要难过呢,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黄大仙说完,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我这辈子只见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哭过。
一个是蒋帅。
一个是黄大仙。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人之常情,不是吗?
傍晚曹柔醒来的时候,说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大男人在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大仙耸耸肩说“楼下有个老男人的老婆跟着小白脸跑了,还卷走了全部身家财产,换是你,你哭不哭?”
曹柔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是挺可怜,不过还好我没有钱。”
此话一出,我就知道曹半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自己。
又多了一张嘴要养活,不得不赶紧想办法赚钱。
就连一向自命清高的黄大仙都开始接一些细碎的小活。
当晚,我第二次跟着黄大仙出来工作,好奇又兴奋,那时候才知道他还会唱戏。
赶到李家屯正是饭点时间,饭桌上听到另一帮戏班子八卦闲扯中了解到,亡者是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妇女,喝农药自杀。
她老公常年在外地打工,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不甘寂寞空虚,偷偷摸摸勾搭了村里的光棍汉,一来二去,次数多了难免大意,让其他人发现两人苟且之事。
家婆知道后闭门闹得不可开交,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只有少数人知道。但她觉得一时脸面无存,无法面对,含羞带恨的自杀。
甚至还传出闹鬼的事件,那家婆每晚睡觉关灯前都看到自己儿媳妇站在角落里盯着她。
这李家以为没什么人知道,其实全村皆知,只是碍于情面,各个守口不当面提罢了。按照他们本地习俗,只需守灵一晚,明天中午便出殡土葬。晚上快12点,一帮道士敲敲打打走场完后,便轮到黄大仙上场。
戏曲算是舞台戏,通过肢体和面部表情来做戏,妆自然要化得很浓,以便突出面部的五官轮廓,给人一种立体感。
黄大仙是个大男人,但化妆后整个人不同了,乍一看是个美人胚子,头戴珠冠帽,身穿五彩服,化了浓妆倒觉得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人,我夸他漂亮,黄大仙朝我翻了一个白眼。
然后上去嘤嘤昂昂的开始唱戏,演得真是水泼不进,唱得声泪俱下,悲戚万分。
若不是摆着一副棺材,恐怕我真的会鼓掌叫好。
黄大仙下场后偷偷告诉我刚才脑子一抽,唱出《寡妇哭坟》二人转的腔调,发现不对,又改用秦腔。
事实上,周围的人没有谁听得懂,也就图个排场。
我们坐在另一边无所事事,耳朵里尽是敲锣打鼓个鞭炮声,若不是还有几场,早拍拍屁股走人。
然后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转头就看到黄大仙一张像抹了层石灰的脸,当时惊得菊花一紧。
他哈哈大笑。
我们在屋子大堂里继坐着,那家婆李大妈过来找黄大仙,两人低头交耳进了一间房子里。
面对大堂里面的是一副空棺材,尸体盖着一块布放在另一边的地上。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眼睛有些炙热的感觉,抬头就无意看到一个穿身黑衣服的女人,两手交叉坐在棺材的另一头侧身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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