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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逐风之旅

总有往来人事奔命,但见凡尘几多喧嚣。在位高者不见乡土陂陀之苦,在野远者难晓风云纵横之化。所见、所看、所思、所想皆是一面之词,所以千古荒来、兴亡之调,亦无几多新意。

沐恩觉得自己已经懂了很多,他看过的那些书让他在任何群体中都显得闪闪发光,但是他却因此越来越暴躁。

不是因为认识到了什么,或者被人喜欢、钦佩这件事让他感到厌倦,而是因为他觉得即便自己知道了解了这么多的东西,却没有办法产生能够控制的感觉。

明明书本上的前贤面对这样的情况就是这样选择的,但是他照做也很可能会产生相反的收益。

甚至不可像寻常人那般痛到极致便去快意恩仇、就像是那些被从小锻炼起来,只要有让人一丝不满意便动辄打骂的学歌舞的少年那样,被绑在无形之物上,所行的每件事情都遵照着某个板眼一般。

他受够了这种感觉,从没有如此想要逃离一种氛围。

所经历过的每件事情就像是一粒粒的尘埃,但是惊觉它们已成气候时,它们已经层层累加,成为了压在心上的山丘。

他们说的没错,其实从任何情况来看,沐恩的情况都已经要比寻常的人好上很多了。如果沐恩只是个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如果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也就只能陷入绝望之中。甚至连丝毫去拯救自己人生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在填补自己伤痕的过程中又会增加许多其他的伤痕。或许那些事情并非如同父母离世般带给了他巨大的冲击力,却让他的心灵变得格外脆弱。

他在两天前拿回了自己的全部记忆,那种痛已经重新并且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而无数次眼看着“自己”因为虚假甚至低幼的决策死去,他内心的愤怒被跳动又被压制。

所以他看着这个宏伟的城邦,这个伟大的国度,那个名为太阳的王,产生了深深的无力。

街道上的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说着令人不齿的谎言,丝毫不介意谎言幻化成刀尖刺穿无辜者的心脏。没有慈悲、没有怜悯。

没有道德。

沐恩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从自己的师兄房间中走出来之后就离开了那个旅店。

他坐在野外,望着天上的星星,旁边是错落有致的林木,身前是蜿蜒清浅的小河。

风吹动树叶将他飘然的金发吹起,看上去就像是古典画家们臆想出来的忧伤之人。

风天应与万物具寂,方可不负此时心中聒扰。

他在这里做了整整一天,目送星汉淹没、日上正空,然后又是月色普照,虫鸣寥寥。

“沐恩哥哥。”雅典娜来到他的身边,但是他没有什么想要回应的想法,也不好奇她回来到这里。

少女看到他不回应自己,便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环着膝,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但是沐恩在看晚天的云。

这让她感觉很远,也很近。

时间很晚了,少女必须要回去,雅典娜总是那样温柔似水的模样,没有责备沐恩的冷落,也没有更多的寒暄。将此方天地和时间全部还给了他。

偶尔,看的入神了,沐恩甚至不知道有许多人在他的身边经过。曾在此驻足又离开的,有不少是曾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那个热情似火的少年却离得最远,只是遥遥的站在远方的小山坡上,将沐恩的身影与周围的景物共同记在心中。

“你偶尔也会这么脆弱吗?”亚伯问他。

迦尔纳牵起嘴角,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人与人都是不同的,你没经历过他的事情,怎么会知道他如此的表现是因为自己太过脆弱。况且,我和他不一样啊。”

“或许吧,你不去安慰他?”

“他不需要安慰。就像神明脱下全能时的样子不会想被凡人看到——哪怕那个凡人是他最青睐的。”

“你觉得他是神?”

“你也是神。我们每个人都主宰着自己的一切,我们就是自己的神。”

“不……我们没法主宰自己的一切。”

“那么神也没有办法。”

迦尔纳说的斩钉截铁,说完之后,他也如同自己说话的语气那样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亚伯回头看去。

迦尔纳不知道为什么抹了把自己的脸。

你被深爱着,但是或许你从不知晓。

我们窥视着自己的内心,然后沦陷于此,再也看不间山洞墙壁上那团光影背后的出口。

你是谁啊。

谁又是你?

沐恩站了起来,他离开了。

站在那座别墅的门口,西蒙轻装上阵,没有带任何东西。

“我带你旅行过吗?”沐恩问道。

“如果没有,我是怎么来到了这里呢?大人。”西蒙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笑了笑,看起来一举一动都非常的规整令人觉得舒服。

“那我们又要踏上旅途了。”

我不问你为什么伤心。

我不问你为什么决定。

但你投出求助目光时,目力所及,我一定会在。

“你想离开?”迦尔纳将沐恩顶到岩壁之上,拽着他的衣领。

这块石壁因为巨力的撞击而产生了无数的龟裂。

“你不该离开。”

“没什么不该的,没我你活的下来吗?”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旅程,让我独自前往吧。”

“呦呦呦,听了这话西蒙都要哭出来了。”

“让我离开吧……”

迦尔纳将那杆由沐恩亲手铭刻送给他的银枪立在大地之上,留了个挥手作别的背影。

沐恩拔出了那根自己亲手铭刻送给迦尔纳的银枪,向夕阳处前进。

乌玛什的桌子上,一张休学申请书被盖上了允许的戳印。

两年不长也不短,我等你回来。只是你这幅颓唐的样子,届时且莫被我远远甩下了。

亚伯和其他的队员站在新塔院的门口,等着迦尔纳,迦尔纳这次没有带回来那个人。

队长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有些自责。自己似乎总也留不住这些优秀的队员,人数总是在不断的减少。

“他会回来的。”阿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

辛奈坐在房间里,这里特意为她装点成了喜欢的模样。她问了安舍尔一个和乌玛什一样的问题,只是语气不太相同。

“你为什么希望他离开。”

因为他是我的师弟,他应该明白自己的责任,如果这次旅行能够让他寻找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答案,那么或许是件好事。

“那为什么不让我去陪着他呢?”辛奈感觉自己都要忘了他的相貌。

“我们都无法全盘插手对方的人生。”安舍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但是就像我之前规劝他说的那样,爱是包容,你要原谅他的迷茫,也要相信他会回到你的身边。”

辛奈看了师兄很久,突然笑了,就像她第一次遇见沐恩时那样如同精灵的笑容。

“两年也不算太长。”

帝国的东方,摩印行省的入海口,有个皮肤黝黑的僧侣带着一个少年坐上了一艘小舟,奇怪的是,那个小舟在拍岸的惊涛中纹丝不动。

“您还会回来的。”那个少年说道。

“或许如此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那小舟慢慢的飘向了远方。

“西蒙啊。”沐恩系着围巾,在前面走着,看上去有些潇洒的感觉。

“在,大人。”

“委屈你了。”

“这叫什么话呢。能为您写诗,是我的荣幸。”

“这是我一个人的旅程,你不需要跟着我,但你要为我见证。如果我死了,请你把这个消息带回我的家乡。”

“您不会死的,您是帝国的未来。”